「你知道他是誰吧?」好聽的聲音幽幽一歎。「他是你的敵人啊!蜀國最驍勇善戰 的驃騎將軍,他不會有心在你身上的,你和他不會有好結果。」
可是……她愛他……「愛他有用嗎?愛上不愛你的人最痛苦、愛上不該愛的人是罪 孽!嫿姮,記住你的天命吧!你是上天命定的天女,為天理延續降世,人世間的愛恨與你 無關吶!又何必把惹自尋煩惱呢?」
人不染風塵;風塵自染人,情——能斷,是否就能消除這無邊的苦楚?
「沒錯!這樣想就對了。」
聲音不再繼續,嫿姮從夢中驚醒。
冷汗浸濕了被褥。
「醒了!文先生,小姐醒了。」侍女雀躍的道。
文韜靠近她,表情高深莫測。
「小樂,去煎藥!」他吩咐。
侍女小樂應聲,走出房內。
「你不用救我的,我死了,你們倒輕鬆。」嫿姮倦極,她閉眼。
「若能不救你,我也不會救你。」他微笑。
嫿姮不願再探究他話裡的意思,頓了頓,她問道:「誰救了我?」
「小樂。」
心,又沉了幾分,他真狠心,見她落水還真能見死不救。
這樣的男人,愛上了是自己的不幸吧!也罷!反正她累了,一切都無所謂。
「是劉備要你救我?」聲音有些乾啞,像有硬物哽在喉間,吞不下也吐不出。
沉思了會兒,文韜搖搖頭。
「不是!」
唇瓣嘲諷的一彎,看來是身為大夫的悲憫心腸在作祟了。
「你休息一下吧!」見她不語,文韜起身。
「天命……不能變?」嫿姮遲疑地問。
文韜訝然回首,他蹙眉。「通常是不行。」
「你知道我是誰?」眸光微黯,她慘白一笑。
「滅國妖女。」他氣定神閒地道。
嫿姮不想爭論滅國妖女與滅國天女之間一字的差別,她的心好痛,墨霽應該也知情了 吧!
「你要怎麼對付我?」嫿姮有一股大笑的衝動,她的命多坎坷啊!好不容易戀上一個 人,卻只有半途腰斬的份。
沒有人支持她,一個也沒有。
文韜深思,他清清喉嚨。「你擔心的是墨霽吧?」
像被針刺到一般,□冷下臉。「我累了,請你出去吧!」
「不敢面對?」他輕歎。「你們不該相識的!」
嫿姮閉上眼,任淚水狂奔。
不錯,如果能選擇,他們是不該相識。
文韜看著她半晌,終究沒說出口。
拜託他救她的,不是別人。
是墨霽。
夜深,劉邸卻大放光明,一為慶祝嫿姮身體痊癒,也為慶祝明日出征一帆風順。
墨霽冷眼看著嫿姮巧笑倩兮的偎在主上身旁,像千萬隻螞蟻啃蝕胸口,說不出的難受 。
「墨霽,」皇甫滅替他斟滿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就算戰死沙場也無所謂啦 !」
墨霽不動,眸光變得黝合。
「皇甫將軍,」宇文決深知墨霽滴酒不沾的習性,他盡責的阻止。「皇甫將軍若要 喝,小人先干為盡。」
「無妨,」墨霽伸手按住宇文決的酒杯。「皇南滅,你我在戰場出生人死多年,我 從未和你喝過酒,這一杯,墨某先干了。」話落,一昂首,杯內的酒液涓滴不剩。
「爽快!」皇甫滅撫掌大笑。「早知道你那麼好酒量,說什麼也要和你喝上一杯了 。」
墨霽淡笑,目光卻飄到三分醉意的嫿姮身上。
酒意染得她雙頰酡紅,像熟透的蘋果嬌艷欲滴,她燦笑如花,捲走在場大部分男人 的心神。
驀然,嫿姮回首與他凝眸相望。
視線在空中交過,炙燙彼此。
墨霽狼狽的移開目光,又是狠狠地喝下杯中的酒。
「皇甫將軍,」墨霽神情難測,他笑。「這樣一杯一杯喝有何樂趣可言?不如咱們 一次就喝一大壇。」
皇甫滅一愣,旋即頷首。「好!當然好!」
墨霽回頭,目光故意越過嫿姮停在字文決身上。「拿酒來。」
宇文決飛快的抱回兩大罈陳年燒刀子,墨霽肯喝酒已經是破天荒的大事,更何況現 在是大壇大壇的喝?
巨掌一拍,墨霽撕開酒的封臘直接引壇就口。
「好啊!墨將軍好酒量!」四周的人開始鼓噪。「喝!喝!喝!」
一切都落在文韜眼中,他微乎其微的輕歎,是孽,躲不過啊!
嫿姮黯然,她覺得再也裝不下去、扯不出笑臉來,他的一言一行全是衝著她來的。
少了他,一切都索然無昧。
她托病退場,遠離傷心地。
夜風徐徐,吹散不少酒意,嫿姮信步走到後院,晚風夾帶花香,說不出是什麼香味, 卻覺得十分好聞。
寒了心的人,還是最適合寂靜吧!
「天那麼黑,你不怕嗎?」墨霽的聲音隨著風襲來。
嫿姮一震,飛快的看向來人。
夜色遮去他大半的表情,純屬男人的氣味參雜淡淡酒香扣人心弦,墨霽掛著笑,卻 顯慵懶。
他緩步逼近,將她困在樹幹和他之間動彈不得。
風在吹,樹葉沙沙作響。
「你……身子好點了嗎?」薄唇如此貼近她,嫿姮只要抬頭便會碰觸。
「好與不好……你會介意嗎?」嫿姮掩不住話裡的苦澀。
墨霽沉默,其實他何嘗不想救她,只不過……他不能。
他是蜀國堂堂的驃騎將軍;她是天意所指的滅國妖女。兩人的對立如同水火不能同 處。
「如果你不是你該有多好?」墨霽低喃,如絲的嗓音撩撥她每一寸神經。「我就不 用有那麼多顧忌。」
「我若不是我,你……肯愛我嗎?」嫿姮抬頭,卻被他狠狠地攫住唇。
似火般的貼合,墨霽吞下她所有的未完的話語,大手支撐她的後腦,彷彿要吸取她 的靈魂般輾轉蹂躪她的雙唇。
舌尖撬開她齒間,深刻靈活地探索,擷取她的芬芳,用力地像要把嫿姮揉入骨血裡。
喝了酒的他暫時失去理性,褪下所有冰冷的假面具。
至少,現在的他可以拋去一切顧忌。
「墨……墨霽。」小手無力地撐在他胸前,嫿姮暈眩,她深愛的男人對她也是有感情 的嗎?
細碎的腳步聲殺風景的響起,墨霽一震,推開懷中的女人。
他做了什麼?
只不過幾杯黃湯下肚,他身藏體內的劣根性又蠢蠢欲動?
忘記自己該肩負的責任!
「滾!」強忍心中悸動,他咬牙低吼,不願抬眼看她。「滾得越遠越好。」
嫿姮不敢置信,怎麼一轉眼他又恢復殘忍寡情的模樣。
「我叫你滾你沒聽見嗎?」他提高音量。
滿腹委屈瞬間爆發,嫿姮含淚指控。「你我的身份對立並非我所能決定,你何必這樣 對我?」
墨霽倏然回眸,眼底一片湛寒。
「想想你自己的身份,身為以色誘人的滅國妖女,試問,我又怎會愛你?」
一句話打碎她所有愛他的心,心寒了,只剩下千瘡百孔。
「我明白了。」嫿姮突然笑了,笑得空洞。「原來是我自己傻,自作多情,虧我為了 你一次又一次放劉備一條生路,」笑聲在深夜裡的樹林迴響,淒涼地令人鼻酸,淚珠一 顆顆滾落。「早知我在你心裡如此不堪,我又何苦作賤生己,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
她凝眸相望。「從此,你最好緊緊看著劉備的項上人頭,因為我不會再因為你手下 留情。」
墨霽沉默。「如果你敢動主上一根寒毛,我一定親自取你性命。」他徐緩地道。
是誰說過?薄唇的男人最無情。
嫿姮絕美的容顏頓時慘白,她掉頭沒入夜色中。
留下淡淡幽香。
墨霽佇立原地良久,俊臉上一片漠然。
有沒有動心口說無憑,其實心底一清二楚。
她對他的好,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只不過彼此身份懸殊,最好都在尚未深陷之前抽 離。
拖得越久,傷得越痛!
深深一歎,嫿姮含淚相對的嬌顏刻在他心版上,難以抹滅。
她的苦,他何嘗不知?
第五章
夜很深;風很冷。
嫿姮著朱紅色的大門,單薄的嬌軀不住顫抖。
大門緩緩打開了,前來應門的是侍女小彤。
「小姐!」小彤瞪大眼。「怎麼會是您?您不是……」
嫿姮一把推開她,無法再忍受她猜測的眼神。
「小姐!」小彤跟著她,直到眼睜睜見她將自己關在房內。
「怎麼回事?」柔媚的女聲響起,赫然就是嫿姮昏迷時所聽見的女聲。
「大小姐。」小彤面露為難。「小姐一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房內,臉色又不大好,所 以我……」
被稱為大小姐的妖艷女子頷首,她朝小彤使個眼色。「下去休息吧!小姐交給我就 行了。」
「是!」小彤一福轉身離開。
她推開房門,入眼的是立在窗邊的□。
「胡姬!」一見到親人的臉,□撲進她懷裡。
胡姬輕喟,她撫著□柔順的烏絲。「不是警告過你了嗎?你就是不聽。」
緊緊地抱住她,嫿姮搖頭。
「放不下嗎?」胡姬問道。
「放下了,什麼都放下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愛他?」胡姬靜靜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