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對於這位蜀軍赫赫有名的軍師,皇甫滅是又愛又恨,他揉揉臉試探地 問;「您處罰我吧!我沒有遵照您的吩咐。」
文韜眉心一擰,斯文的臉竟有別平時的溫文,他不怒而威地頷首。「不從軍令者當 斬!」
皇南滅臉色微微一白,仍一口應允。「末將明白。」他拿起長劍就要自刎。
一旁閉目養神的墨霽沒有阻止,他看似閒散地休息,其實腦海裡全是為他受傷的嫿姮 。
文韜振唇不語,半晌,他不徐不緩地開口:「主上有令,要你戴罪立功。」
皇甫滅大喜,他連忙抱拳施禮。「多謝文先生不殺之恩。」
文韜不露痕跡地一笑。
現在是用人之際,皇甫滅是百年一見的大將,此時若斬了他,豈不是搬大石頭砸自 己的腳嗎?想他聰明絕頂,怎麼會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
但軍紀是何等重要?放任他們不做處置以後如何帶兵?
「別高興得太早!」他仍擺出一張死人臉。「若三個月內沒有攻下長安,死罪難逃 。」
「沒問題,包在末將身上,」皇甫滅拍拍胸脯。「這次文先生就算要末將去投河, 末將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文韜懶得和他多費唇舌,他擺擺手。「行了!你多休息吧!」
他拎起藥箱,臨走前他回頭道:「墨霽!你和我出來。」
墨霽睜開眼,抓起身旁長劍隨他走出皇南滅的軍帳。
「我聽皇甫滅說了,」文韜面色凝重。「設下圈套請君入甕的是嫿姮。」
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幽光。
墨霽清清喉嚨。「我和她交過手。」
文韜含笑。「結果呢?!」
「她功夫不錯。」墨霽含蓄地道,和文韜說話總是要步步為營,他的洞察能力大可 怕了。
「你沒能擒住她?」撣撣灰塵,文韜說得雲淡風清。
別過頭,墨霽深吸一口氣,漠然道:「我放過她了。」
文韜從袖中取出金色篩翎,他狀不經心的彈彈箭鋒。「這上面喂有劇毒,你沒被傷 到吧?」
墨霽一僵,他凝視文韜手中的箭翎,思緒飄到為他擋箭的嫿姮身上。
這箭,有毒,不知道她還好嗎?
「你放過嫿姮,是因為她救了你嗎?」文韜歎息。
「你都知道了?」既然他已經明白一切,也沒什麼好隱瞞。
「那你知不知道她救了你,會難逃一死?」文韜挑眉,輕聲問道。
墨霽眼神微閃。「是這箭上的毒嗎?」
「不是!」文韜微笑。「既然是寒月宮的毒,她們當然有解藥,但是她不顧命令冒 險救你,所受的處置,我想一定不輕,」他搖頭。「輕則皮肉之苦,重的話丟了小命也 不一定。」
「寒月宮?」
「是嫿姮的藏身所,也是妖孽的大本營。」文韜聲線一沉,那只騷狐狸一千多年前從 大公望手下逃過一劫,現在竟敢在這裡耀武揚威。
墨霽暗自咬牙默不作聲,聽見嫿姮將因他而受苦,他的心不禁微微刺痛,他拿走文韜 手中的金色箭翎。
「文先生知道寒月宮在哪兒嗎?」
「墨將軍要前去救人?」
墨霽繃著臉沒有應答。
「我知道,」文韜羽扇輕搖。「但是寒月宮裡危機重重,嫿姮又是滅國妖女,墨將軍 可要想清楚。」
墨霽劍眉一挑。「未將只是想知道寒月宮在哪兒,請文先生明示。」
文韜似笑非笑,心中已經有個譜。
「啪!」一巴掌狠狠地甩落嫿姮慘白的臉上,胡姬氣得粉臉煞白,她握著雙拳,眉目 之間透出濃濃的妖氣。
嫿姮被打偏了臉,仍是倔強的不發一詞。
「為什麼要救他?」胡姬尖銳地拔高音量。「我苦口婆心的勸了你那麼久,眼看他 就要命喪箭下,而你……」她纖細的玉指指著她的鼻尖。「而你竟然吃裡扒外。」
嫿姮固執地揚高下巴,不馴地回瞪她。
「找死!」胡姬氣不過,玉掌印上她的胸膛,嫿姮噴出一口鮮血,摔跌在地。
「我辛辛苦苦栽培你,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嫿姮抹去血絲,她淡淡地道:「對不起。」
「對不起?」胡姬拿起侍女遞上的鞭子。「對不起可以解決嗎?這一次失去殺他的 機會,下次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你要殺的是劉備,不干他的事。」迎視胡姬血紅色的眸子,嫿姮無懼。
不錯!胡姬就是當年色誘商紂王的狐精妲己,一千多年前她僥倖從大公望手下逃過 一劫,如今,她是寒月宮宮主。
「你頂撞我!」鞭梢一揚,重重落在嫿姮身上。「你翅膀硬了,是不?」
嫿姮咬牙忍下灼熱的劇痛。「我沒有。」
「沒有?」胡姬陷入半瘋狂狀態。「還嘴硬!」
嫿姮強忍住暈眩,稍早的肩傷還流著血,現在又當盡苦頭。
「我好話說盡,你卻聽不進去!」胡姬一把抓住她血肉模糊的左肩。「你非要死到 臨頭才肯回心轉意?」
「痛!」嫿姮眼前一片迷濛,刺骨的疼痛啃蝕她的神志,她快撐不下去了。
「痛?」胡姬不放開她。「知道痛還明知故犯?」
嫿姮沒答腔,也無力答腔。
「臨行前我是怎麼說的?」胡姬尖銳的指甲陷人她傷口,血若泉湧。「千萬別感情 行事,這下好了,曹軍那兒你要如何交代?」
「我不會讓胡姬為難的。」困難的吐出話,嫿姮雙腿虛軟。
「不會讓我為難?」胡姬終於肯鬆手,她無視於指尖的血珠,一把推開站不穩的嫿姮 。
「我養你不是要讓人糟蹋。」
「我和他們的約定,我自己會負責。」跌坐在地,嫿姮仍力持清醒。
「負責?」胡姬眼一瞇,聲音又高亢起來。「做為他們暖床的玩物,你想步上我的 後塵?」
「無所謂了。」是呀!無所謂了,反正墨霽不要她,空了心的身子給誰都不重要了 !
「還任性!」胡姬挑起她的下頷。「你以為陪寢那麼容易,就是上床了事?」她尖 銳的笑,眼底是不為人知的傷痛。「當他們玩弄你、踐踏你!不把你當人看時,你多能 忍?這就是你救墨霽的代價!」
她的話深深刺傷嫿姮。
「問題是人家還不領你的情,見你受傷連一句慰問也沒有。」胡姬氣極。
「夠了!」再也禁不起更多的冷言冷語,嫿姮大吼。「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再聽見 墨霽這個名字。」
「被踩中痛處了?」胡姬不放過她。「你拉下臉來百般依順他,換到什麼?他的不 屑!」
「若不是你們!」嫿姮搖搖晃晃地站起,哭叫出聲。「我會這麼薄命?會落到這種地 步?什麼滅國天女、什麼天命所指,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你們還我自由來。」
胡姬對她歇斯底里的反應嚇了一跳,她冷冷地打量嫿姮。
「你在發什麼瘋?」
「這張誘惑人心的臉我也不要了!」嫿姮哭得聲嘶力竭,她奪下侍女的匕首就往臉劃 下。
「阻止她!」胡姬尖叫。
握著金色箭翎,墨霽沒來由的心中一跳,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蔓延,他閉眼,想甩 掉莫名的煩躁。
嫿姮為他中箭的畫面不斷在他腦中浮現,文韜那句「難逃一死」更是緊纏不放。
他左右為難。
他想置之不理,卻逃不開心中的焦慮。
咬咬牙,他執劍而起。
「想去寒月宮?」文韜突然出現,他悠閒地落坐斟茶。「做出決定了。」
墨霽僵著臉立在原地,緊抿的唇不願開口。
文韜臉一沉。「她是滅國妖女,你可想清楚了?」
「文先生想阻止我?」扯開一抹笑容,墨霽淡問。
「不!」文韜歎息,自懷中掏出錦囊。
「錦囊?」他濃眉一挑。
「此去險阻重重,你是我蜀國大將,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你去送死,如果遇到危險, 它能逢凶化吉。」
「文先生不阻止我?」墨霽問道。
「我不做徒勞無功的事,我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嗎?」他眼眸一閃。「若是如此 ,拚了命我也會阻止你。」
「我的決定不會改變。」墨霽冷冷地接口。
「既然如此,你還不快去?遲了就來不及了。」
「先生話中有話?」墨霽遲疑。
「你去,蜀的氣會因她而不同,」文韜正色道:「是好是壞我不清楚,可是我願意 一搏。」
「多謝先生成全。」墨霽臉色不變,眼底卻起了波濤。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文韜苦笑。
希望帶回來的不是惡耗。
第六章
解決完最後一名擋路者,墨霽陰鷙的眸投向寒月宮。
狂風在吹,他衣袂飄揚,黑衣浴血,仗劍而立。
胡姬推開眾人從高樓上睥睨他,美艷的臉上表情猙獰。
「你來做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劍眉挑了挑,墨霽似笑非笑。
「我來,是來找人。」
「找人?」胡姬尖銳地笑。「寒月宮與你素無瓜葛,哪來你要找的人?」
血珠一滴滴從劍尖滴落,墨霽不耐煩的接口。「我找嫿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