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很久沒聯絡?」莫子文盯著他的眼眸問。
她的語氣不像以往那種輕鬆的調侃,反而有著質問的意味,羅彥存挑起一邊濃眉斜睨著她。「你怪我不該和她失去聯絡?」
「我……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他聳聳肩。「難首你從沒有過很久沒聯絡的朋友嗎?」
「你不要用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莫子文生氣地瞅著他。
他不懂她為什麼一臉怒氣沖沖的樣子,難道她還在不滿他的遲到?「以後我會盡量準時的,我知道你對我這方面的缺點很反感。」「啊?」莫子文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納悶的模樣。
「我會盡量改的,你不用那麼懷疑嘛。「他咧開嘴角,眼底露出笑意。
她望著他眼底溫柔的神情,他凝視她的眼睛是那麼的深邃。剎那間,莫子文忘了剛才問他的問題。
「你想不想跳舞?」他牽起她的手問。
「你別想轉移話題。」莫子文甩開他說。
「什麼話題?」羅彥存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一定要裝傻,那我就直接問。」莫子文緊盯著他問:「你和她是為了什麼原因分手的?」
「過去的事一定要提嗎?」羅彥存露出有些煩躁的神色。「你們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知道這些?我記得我從來沒問過你和葉明這個問題。」
「那不一樣。」莫子文地反駁。雖然有些傷感,她和葉明可是和氣分手的,不像他……
「哪裡不一樣?」他嗤之以鼻地反問。
對他無動於衷的表情,嘲諷的口氣,莫子文只覺得更生氣,她積壓的情緒不禁在瞬間爆發開來。「我沒有為他墮過胎!他也……」
莫子文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的臉驀地變得鐵青,臉上的線條十分冷硬。
「你早有答案,何必再問我。」他說話的時候,沒有再看她一眼,他的聲音很輕,然而字與字之間夾著她從來沒感覺過的寒意。
然後,他就走了。
音樂還在繼續,快樂的聲音與熱鬧的聲音不停地交錯,人們笑裡還是笑,莫子文一個人呆站在角落。
已經四月了,似乎這個季節,只有她的世界開始下起冰冷的雪。
第六章
星期天,三點的午後,雨突然嘩啦嘩啦地傾瀉而下,不像冬雨那濕冷,空氣反而飄浮著溫暖的味道。
莫子文坐在餐桌旁,吃著沙拉,翻閱夾在相簿裡的舊照片。
她突然記起搬進這間公寓的那一天,陽光溫暖的從餐廳的落地窗照進來,她把東西整理完,坐在這裡喝了一杯咖啡。
然後,她問他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
「你要幹嘛?」他說。
「放在皮夾裡呀。」
他搖頭說沒有。
她在他唯一一本相簿裡翻到一張他還未上小學的大頭照,照片有些褪色泛黃,那時的他緊抿著嘴,沒有一絲笑意。
「你還說沒有。」莫子文給他看,然後把那張照片放進皮夾裡。
他沒有說什麼。他不像一般人,會開始告訴她當時是怎麼的情景,為什麼會照下這張相,然後提起小時候他是多麼的……
她一點也不瞭解他。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兩天十五小時七分零八秒。莫子文低頭望著手錶。這是羅彥存對她宣佈冷戰後經過的時數。
她又擠了一些沙拉進盤子裡,吃完一片火腿,喝一口曼特寧咖啡。
窗外的雨聲消失了,整個世界好像突然亮了起來。
莫子文想起自己與羅彥存之間並沒有什麼愛的承諾,也沒有任何愛的告白。就連搬進這裡和他同住,也不是基於的理由。
她只是因為原先的房東要把房子收了,臨時找不到新的住處。
而那時羅彥存對她說:「我那裡有一個空的房間,你可以考慮看看要不要搬進來。」
她那時還開玩笑地問:「那我要不要付房租給你?」
他笑了笑,沒說話。
就是這樣。莫子文吃了一片蕃茄。
兩天十五小時十六分二十三秒,羅彥存常常在生氣的時候,選擇不說話。莫子文不懂他有什麼權利生氣,如果這件事完全是她誤會了,他為什麼不辯解?
也許他默認了,也許他本來就是霸道又可惡的人,完全不理會別人的感受。
吃完沙拉,雨又下起來了,夾著雷聲。莫子文想起昨天再一次問小安的經過,她只知道當時懷孕的范耘伶十分害怕與驚慌,而且聽范耘伶真的對她說過羅彥存不要孩子。
也許她應該去問范耘伶,她應該是最瞭解羅彥存的人。
莫子文喝完咖啡,決定撐傘出去。
醫院。莫子文去到那家洗衣店,店員告訴她,范耘伶在醫院;不過,不是她生病,她是去照顧病人。
在醫院的長廊上,莫子文遇到正從病房走出來的范耘伶,她見到莫子文,露出詫異的表情。
「真巧。」范耘伶不知道莫子文是特地來找她的。
「我是一找你的,洗衣店的店員說這個時間你都在這裡。」
「有事嗎?」她瞅著莫子文不安的眼神,語氣平靜地問。
「嗯。」莫子文微點點頭。「你有空嗎?」
「有關誰的事?小狄嗎?」
「不是--」
「我知道了。」她嘴角露出微笑。「有關羅彥存,是嗎?」
莫子文突然想起咖啡店小鍬的話,她跟范耘伶有的共同特性--微揚帶笑的嘴角,不管生氣或悲傷,她們的嘴角還是上揚的。
不知道為什麼,莫子文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她問范耘伶:「是誰生病?」
「我父親。」她的表情十分平靜。「癌症末期,肺癌。」
莫子文露出同情的表情,范耘伶審視著她淡淡地笑了。「你不用同情我,其實我不是很喜歡我父親,只是如果我不照顧他,我會良心不安而已。」
「啊?」莫子文會意不過來。
「雨好像停。」她自顧自地說:「我們可以到醫院的草坪上走走,我想抽根煙。」
草地上沾著濕濕的雨珠,陽光從破裂的雲中穿透出來,兩隻鴿子停在草地上,范耘伶點起煙,莫子文望著她吐出來的煙霧消失在奏的空氣中。
「也許我問這個問題會很冒昧。」莫子文有些不安地望著她。「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會和羅彥存分手?」
「我不會是你的情敵的,你大可不必為了我的存在有任何不安或是醋意。」她瞅著莫子文說,然後她望著遠處草坪上的鴿子,有一隻低低地飛起來又落下。
「我只是想知道,羅彥存為了前途……拋棄你嗎?」莫子文小心翼翼地問。
范耘伶眼底飄過一絲驚詫的神色,她凝視著莫子文。「我懂了,原來你懷疑羅彥存的人格,你不相信他,對嗎?」
「我只是想知道事實。」
范耘伶笑了笑,探視著莫子文的瞳眸。「事實跟你有什麼關係?」
莫子文沉默地瞅著她。
范耘伶接著說:「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麼樣?」
「我……」莫子文露出無措的表情。
「你會因為這樣,選擇離開他嗎?」范耘伶沒等她回答,就笑著又說:「事實根本不重要。」
莫子文低著頭,呆望綠色的草坪。范耘伶說的對,她想從這件事情證明什麼?她和羅彥存之間存在著比這個更嚴重問題--她無法相信他,她甚至他根本就不愛她。
「你說的對,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即使知道答案,我與羅彥這間長期存在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莫子文仰頭望著天空。「我確實不應該問的。」
「是嗎?」她盯著莫子文的側臉。「可是,我已經決定告訴你答案。」
「為什麼?」莫子文疑惑地瞅著她。
「我猜羅彥存什麼都沒有對說吧?否則你需要來問我了。」范耘伶睨著她。「如果真的要計較,在人格方面,我比他還差勁咧。」
望著莫子文不解的表情,她接著又說:「我確實懷了他的孩子,那對我和他都不是適當的時機。他想去德國,知道我懷孕,他和我一樣驚慌失措,他說他需要時間想想該怎麼做。三天之後,他告訴我放棄出國,他甚至還向我求婚,可是那時候,我已經把孩子拿掉了。」
「為什麼?」莫子文驚駭地瞪著她。
她瞅著莫子文強烈的反應,不禁笑了起來。「這還要問嗎?我不像你這麼愛他,我也不覺得他有多愛我,我受不了犧牲--為了孩子使我們不得不一輩子綁在一起。」
莫子文蹙起眉頭。「你會不會在騙我,小安明明說是他……」
「我總不能對小安和其他好朋友說是我不要孩子,因為我愛上別人了吧?」范耘伶瞅著莫子文。「我負擔不起這樣的罪過。」
「難道他就負擔得起嗎?」莫子文微怒地反問。
她聳聳肩。「我那時候顧不了他。」
「那時候,他知道你愛上別人了嗎?」莫子文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平靜的表情沒有洩露任何情緒。
「他問我為什麼拿掉孩子時,我就告訴他了。」她瞟一眼莫子文,眼神凝向遠方,這時雨絲開始飄落下來。「現在,你已經知道答案,這對你有任何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