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敢這麼奢望,我只管把咖啡泡好,求我的咖啡能讓邵副主任喝得開心,那我手下的護士們就可以少挨點罵。」
李廷寬苦笑,這兒的人都非常怕邵愷。
「阿姐,你幫我個忙,不時探頭進去看看,結束前五分鐘立刻打電話給我,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邵副主任講,記住,很重要的事喔!」
在護理長走入休息室前,李廷寬一再叮囑著。他自己還有事得忙,不能夠一直在開刀房等邵愷。
三十分鐘以後,當邵愷從開刀房匆匆進入休息室時,發現他的咖啡已經被李廷寬給喝光了。
他用力地皺起眉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放心,阿姐又去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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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沒有病人了是不是?跑來我這兒攪和。」
他咒罵著,重重地往椅子上坐下。
「我的病人沒有了沒關係,可是你愛人沒有了就很糟糕。」
邵愷眉頭皺得更緊,昨天不該留他一個人在酒吧的,或者應該考慮提早把他送去禪修班。
「葉彤現在在樓下病房——」
李廷寬突然的一句話一竄入耳中,邵愷整個人突地愣住,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句話。
「她發燒入院打點滴,點滴打完就會離開。」
已經沒有時間聽李廷寬說完,邵愷立刻衝出休息室,往樓下飛奔而去,李廷寬則跟在身後。
當邵愷一路衝至病房中,裡面只剩下護士正處理著打完的點滴,她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張眼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人呢?」
邵愷喘著氣問。
「人?」
護士被邵愷嚴厲的表情給嚇傻,呆呆地重複著他的話。
邵愷懊惱地一甩頭,盡量使聲音平靜:「那個叫葉彤的病人走了嗎?」
「剛走,應該在樓下領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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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話還沒說完,邵愷便像一陣風似的捲了出去。
直接跑下升降梯,邵愷目光急切地往左手邊的領藥部梭巡著,在一排又一排的人群中尋找熟悉的身影。
忽然,雙重玻璃門啟動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一道即使在夢裡也不曾忘記的背影隱入玻璃門中。
他提腳追去,眼睜睜地看著葉彤迅速出了另一道玻璃門,跨入排班的計程車中。
從玻璃門裡,他看到葉彤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內的他,彷彿是見到他了,卻又極為冷淡地轉過頭去,計程車隨即揚長而去。
這不過是幾秒鐘內發生的事,對邵愷來說,卻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
他錯愕茫然地立在門前,玻璃門甚至還沒有為他打開。
他與葉彤又再一次錯過,他第一個想到的是,人生中還能有幾個七年?玻璃門打開,陸續進來好幾個人,奇怪地盯著喘氣不已的邵愷,在門打開的瞬間,射進來的光線讓邵愷感到暈眩,他這才又想起,玻璃門外的葉彤其實是看不到裡面的,那彷彿若有所思又若有期待的眼神,是不是也在等待些什麼呢?李廷寬自背後重重拍了他一把,沒等他開口,邵愷便先發起怒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哪,這是她下榻的飯店以及公司電話住址,別說我不幫你,這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
握著那張紙,邵愷生氣的臉一下子緩和不下來,變得有些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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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寬再度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地告誡:「只有一個月,之後她就會再度飛離台灣。記住,她不是你的學生,也不是開刀房裡那些可憐的護士,她曾經是你的病人,一個相信你、需要你的病人,別忘了你是如何把她傷得體無完膚,讓她絕望離去的。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把你所有的耐心統統搬出來,必要時,從前追求她的招式要加倍使用。」
「你的意思是去公司等她?」
「嗯,不過我可不敢保證颳風下雨發高燒那套如今還管用喔!」
第九章
最後一個腳步聲消失在電梯裡,大廈的十二樓從白天的喧鬧走入繁華盡退的孤寂中。
趙元禮將文件塞入檔案櫃中,拿起大衣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大門。在經過葉彤辦公室時,他仍維持在香港的習慣,駐足欣賞她認真工作的表情。
葉彤一手拿著文件夾,另一手思索地在唇邊輕撫,神情專注動人。
趙元禮回想起四年前,他第一次在年終檢討會議裡見到葉彤的情景——
她的穿著古樸典雅,與其他女性員工的華麗打扮大相逕庭,在父親介紹她為經理之前,他還以為她不過是某一個部門的文書小姐。
她緩緩站起身,優雅地瀏覽眾人一眼,就那麼一眼,竟奇妙地吸引住他的目光。他開始注意她談話的內容,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向來戲稱自己為紈褲子弟的他,一年會出現在公司的時間也就只有這個年終檢討會議,誰教父親硬是要他掛名為總經理呢?對於公司實際上的運作情形,他是一問三不知的。
葉彤的批評中肯,言談絲絲入扣,一針見血地挑出公司所有弊端,並且完善地擬出改善的辦法,輕而易舉地獲得公司員工的認同,從那一刻起,他再也無法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
那剛剛還安安靜靜的臉,一上台卻自然散發出吸引人的魅力,他被她眼底潛藏的熱情給震住,怪的是,一自台上退下,她又立刻恢復成冷冷淡淡、不太起眼的模樣。這樣奇妙的組合著實讓他迷惑,於是他開始有了一種習慣,那就是偷偷欣賞她工作時的神情,那種神情堅毅沉穩中帶著不容置疑的美。
他從一個游手好閒、每日只知到處晃蕩的公子哥兒,一變而成為留心公司業務、勤奮工作的人,這樣的改變不只是他的父親及員工,連他自己都感到非常訝異。他發現葉彤把他的公司當成是自己公司一樣在經營,這點讓他感到非常慚愧,也懊悔以往不知長進、渾渾噩噩的生活。為了向葉彤證明自己,他一改以往所有惡習,切斷過去所有不良關係,專心地開拓公司業務,前年他們公司被香港評為十大優良旅遊公司,他開始有了在全世界開設分公司的想法。
因為開設分公司之故,他跟葉彤之間的交集更為頻繁,但是她的熱情僅止於公事,一旦離開辦公桌,她便變得冷漠已難以親近,顧盼間總有一股淡淡的憂愁。
曾是獵艷高手的他,遇到沉穩冷靜的葉彤卻變得一籌莫展。縱使想表達些什麼,也總是被葉彤三言兩語輕易撥開,對於自己那種因為愛慕過度而變得小心翼翼、奉之唯恐不及的心態,他感到可笑又無可奈何。
似乎是自己過於沉重的呼吸聲引起她的注意,葉彤抬起眼,一貫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
「總經理要下班了嗎?」
總是這樣,太過客氣而顯得有疏離感的笑容。他有些不好意思,身為總經理,卻老是比她早下班。
「葉小姐,你身體剛恢復,今晚別再加班,我送你回飯店吧!」
葉彤沉吟著,放不下地環視桌上堆積的文件一眼,最後終於放下手中的檔案夾,她真的是累了,尤其在吃了醫院的藥以後,變得昏昏欲睡。
她走向趙元禮,再度客氣地對他點頭。「麻煩你了,總經理。」
她從容地與他並肩而走,這讓趙元禮更覺懊惱。她的厲害之處就在於明明知道他對她有好感,卻能夠裝作若無其事地與他相處,這樣嚴謹卻不失禮貌的態度,更讓趙元禮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想去吃個消夜嗎?」
「謝謝,我晚餐吃得很飽,所以……」
「那去喝杯飲料吧!」
「剛吃完藥,不能喝太刺激的飲料。」
如果不是真正見識到她工作上的熱情,只怕所有人都會以為她是個不解風情、貧乏又無趣至極的女人。但是趙元禮知道,她絕不像外表那樣的冷漠嚴肅,她有著比一般人更為熾熱的感情,只是沒有適當的管道將它誘導出來罷了。
趙元禮其實對自己也感到好笑,從前的他哪需要這樣去猜測女人的心思呢?在香港社交界,他可是有名的女性殺手,哪家小姐見了他不是積極奉承、巴結,就怕他好看的眉毛不悅地皺起。
旅遊業只是他父親眾多事業中的一個,當初在父親強烈的要求下,他才勉為其難地隨便挑了這個來當作職業。在葉彤還沒進公司之前,公司的員工只知道總經理是趙元禮,卻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就連葉彤也是在進入公司將近一年後,才在年終會議上見到他。
「葉小姐,什麼時候願意跟我多談談你的事呢?」
「我?」她顯得有些訝異,隨即好笑的搖頭。「我這個人真的很乏善可陳,你要跟我談工作的話可以,談我的話,恐怕會讓你無趣得直想打瞌睡。」
「哦?」他揚眉,側頭看著在他面前顯得嬌小的葉彤,「我倒是很盼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