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四人,對這從未遇到過的問題傷透了腦筋,表情不由得凝重了起來……軍校 生活,第一件嚴苛的事就是盥洗。由於本棟大樓學生眾多,一樓住進專科班的男學生, 二、三樓則由她們女生佔據。這個H型建築物樓層面積並不大,要住四百多個學生,簡 直是過份飽和、人滿為患。
更由於本大樓年歲已久,供應熱水的鍋爐已經是屬於五十年代的老古董,沒報廢已 屬不易,更談不上工作效率,不僅每日供應量有限,心情不好還會鬧罷工,夠吧。
「隔壁決定兩個人一起洗,問我們是否跟進?」這個方法雖然有點開放,還好都是 女孩子不怕人看。姜梅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
畢曉藍一一打量她的室友,無法決定她的第一次要給誰。畢竟她的身子除了嬰孩時 期被媽咪看光外,長大後可是守身如玉的。
「班羽萱,我們一起洗好不好?」她選擇了眼前這位看起來最順眼的傢伙。
「好。你等我,我準備一下盥洗用具。」
她出乎意外的乾脆令畢曉藍感到驚訝。
「季樺,我們兩個一組好了。」姜梅對著眼前這位比她還靜的女孩子輕聲建議。
但見她螓首輕點,算是答應了。最後加入室友行列的季樺,長相是她們當中最平凡 、眼神卻是最憂鬱的。
第一次洗鴛鴦浴竟然是跟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畢曉藍覺得自己還滿幸福的啦。
若她是男人可能會欣喜若狂,可惜她是女人,也沒有特別喜歡女性的僻好,不過跟 一個美女袒裎相見總是比較愉快的……以美女的標準來看,班羽萱的身材並不算「傲人 」,屬於骨感美女的她全身沒半點多餘贅肉,連「那個地方」也不夠偉大,雖然不至於 太小,總也不是波霸型的人物。
比起她畢曉藍,她的上圍是好太多,不過畢曉藍也只有這個優點可以自豪了。
除此之外,在洗澡等於作戰的前提下,畢曉藍實在是沒太多心思研究兩人身材優劣 程度,連交談都沒幾句。直到盥洗完畢後,兩人才有閒情逸致邊洗衣物邊交談。
「班羽萱,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漂亮?」畢曉藍晶亮的黑眸滿溢著純真的讚歎。
「你也不差。」
「人家太黑了啦……」畢曉藍對自己的膚色可是很介意的。
是嗎?班羽萱雖不以為然,卻也不想多說什麼,再問下去就交淺言深了。
「畢曉藍你看起來滿年輕的,應該比我小吧?」班羽萱主動開口問道。
「我今年二十二歲。」
「剛畢業?」
「嗯。」
「你為什麼會想來這裡?」她偏著頭凝望著畢曉藍,語氣中有著幾許認真。
她氣憤填膺地答道:「被家人逼的!我根本不想來,可是又敵不過他們的七嘴八舌 ,只好進來這裡嘍!」
她滿臉的無奈。「那……你又為什麼會來?」班羽萱幹練的模樣看起來在職場應該 滿順心的,不像她什麼事都是半吊子。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臉上是有點啼笑皆非的神情。「我也算是被逼的吧… …」她的語氣不太確定。
「我是因為平時太混,讓家人頭疼個半死,才被丟進來讓軍隊生活磨圓心性的,你 又是為了什麼?」畢曉藍最大缺點就是好奇心太旺盛。
「我的情形算是逃避吧。」想到成天逼她做決定的那群人就頭痛。其實她不過比畢 曉藍大兩歲,卻已飽受逼婚壓力,害得她不得不逃進來避難,求得片刻安寧。
「逃婚?」
「嗯……」
「呵呵!原來你也不是為了盡忠報國的神聖使命哪!」畢曉藍笑得燦爛極了。
「從軍報國?你別開玩笑了!」班羽萱簡直是嗤之以鼻。時代不同了,這種理由也 好意思說出口?居然還理直氣壯的。
「呃……你的髮型是最新流行的嗎?」這個問題憋在她心裡已經有好幾小時,向來 直腸子的她是最藏不住話的。
班羽萱無奈地揪出一小撮過長的髮絲。
「你說這個?這是剛報到時,因為頭髮過長不合格,被理發的媽媽桑粗製濫造的。 」
她心疼得直想淌淚。「當時真想掉頭就走,不幹了呢!」她一回憶起當時情形就滿 腹委屈。
「你那時為什麼不走呢?」還好她平常就是這種俏麗的短髮,要是如此被「毀容」 ,真的會傷心個半死。
「我家人是反對我來這裡的,我要是第一天就回去了,豈不是會被看笑話?況且… …這麼醜的頭髮我還真的不敢走出去呢!反正在這裡又不只我一個人被毀容,看看她們 的頭,我也比較安慰一點……」
這算哪門子論點?
「真的很醜耶!!」畢曉藍指著那頭長短不一的傑作。
「沒關係啦!」班羽萱豁達的笑語,沖淡了內心因頭髮被蹂躪而引起的傷心情緒。
「這種髮型很好救,只要修剪整齊就行,若有剪刀自己就可以搞定。」
「真的?那還好嘛……」畢曉籃在心裡打了個大問號:她的技術行嗎?她實在是不 想潑她冷水。
對於班羽萱,現在畢曉藍有了全然不同的評價。
雖然人看起來冷冷的不太好親近,實際交談後才知道,原來第一印象有時也會騙人 。
「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直到姜梅盥洗完畢,畢曉藍又再度回到這個問題。
她怎麼對這個問題如此好興致呢?
站在角落,正用毛巾擦乾頭髮的班羽萱搖頭不解。
「你做問卷調查嗎?」姜梅不答反問。
「算是吧,因為我在找尋一個讓我留在這裡的論點,或離開的理由。」
姜梅沉吟了許久,終於開口。
「我還沒思考出答案,等想出來再回答你。」這問題連她自己都沒標準答案。在思 緒渾沌不明下,她不願回答。
畢曉藍猶不死心的視線,飄向在一旁整理衣物的季樺。
季樺的反應更是一絕。「別問。」短短的兩字,簡潔有力地阻止她的盤問。
寢室裡有個好奇寶寶雖然熱鬧,但有時還真想將她嘴巴封起來,真是吵死了!
「哦……」好長、好低的話尾,顯示出她那濃厚的失望,仿若小鹿斑比的天真大眼 滿溢著傷心,著實令人感到不忍。
生性寡言的季樺不由自主升起幾分內疚,差一點脫口安撫她。
誰知,她的傷心竟然只有一下下,不一會兒,她又不死心地追問:「好,那我不問 你這個問題,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這麼晚報到呢?」她可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喲。
天哪!季樺忍不住呻吟,難道她真的不能接受別人的拒絕嗎?她的頭霎時痛了起來 。
「火車誤點。」她給了她一個最爛的借口。
「哦?」她壓根兒不信,可是季樺那個口風比蚌殼還緊的女人,從此不肯再吐出第 七個字,畢曉藍只能滿腹疑惑的轉移陣地。
一整晚,只看到她在寢室裡晃來晃去的,那張嘴巴從來沒停過,老纏著態度最和善 的班羽萱問東問西,直到十點熄大燈,才得到一絲絲安寧。
熄了燈,第二個難題又來了。
那就是畢曉藍怕黑!
她家總是燈火徹夜通明的,沒想到軍事學校竟然摳到連一點燈光也不給。
極端驚懼不習慣的她,害怕得躲在被窩裡打顫,覺得自己好委屈、好想家哦!傷心 的淚水再度淌下,千頭萬緒、徨無所依的感覺充斥著她的身心。
從來不是如此輕易掉淚的人,為什麼遠離家人佑護後,竟變得如此脆弱呢?
難道她真的離不開家?她深深自我反省著。
深埋在被窩的啜泣聲,雖然十分低沉,在寂靜的月夜裡卻仍清晰可聞。
向來睡眠十分淺的季樺,此時也因為環境驟變而輾轉難眠,畢曉藍的一舉一動,她 全都聽得分明。本來不想管的,然而哽咽的啜泣聲又抽得她心弦悸動,連帶也不得安枕 ,只好柔聲安撫她。
「第一次離家總是比較不習慣,過兩三天就會好一點。」
「可是人家怕黑啦。」她的淚落得更急了。
「其實夜不全然是黑的喔。」她柔聲解說。「你看,潑灑入內的月光,如撒滿一地 的銀河。今兒個天氣很好,雖然層層光害遮住了滿天星斗,仍有不甘寂寞的星兒努力的 穿破層層黑影,在飽受污染的天際展露丰姿,這不是很美?今天你來到這裡,面臨了許 多問題,這種困境很令人沮喪,卻也讓人成長。你必須面對怕黑的事實,並且去克服它 ,一味的逃避終不是辦法的。」眼眸中的憂愁更加深厚濃烈,其實她又何嘗是生命中的 勇者呢?
她也是在逃避!人總是說得多、做得少,能貫徹的更少!「你說的我都懂,可是這 種害怕的情緒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我會努力克服,可你今天能不能夠陪我?就 算是東扯西扯、言不及義閒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