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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北方

  但他們死了事小,劍卻是萬萬不能弄丟的啊!

  「沒想到你們如此早起,我下山為的就是此事。劍並未丟,請你快去把他們都喚回來吧。」左封遲略感頭疼,今日一早不見大師兄蹤影,他便猜知會發生這種事了。

  「劍沒丟,真的嗎?!我得趕快去告訴他們--」秦午陽驚喜跳起,心知前輩一不會信口開河,忙往外跑,去把那些自責不已的師兄弟們都招了回來。

  「讓各位虛驚一場了。」待他們全都回來後,左封遲解釋道:「請你們不用擔心,劍是我大師兄所取。他行事一向不按常規,如今劍已歸主,你們來千尋山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秦苑的人都鬆了好大一口氣,有人還當場腿軟。師兄弟們差點就要抱頭痛哭了。

  「幸好幸好!不是弄丟就好!」那是師父嘔心瀝血鑄了八年的劍啊!找不回來,他們除了投水跳崖之外,有何面目回去見師尊?

  只有凡離注意到左封遲不同以往的裝扮。

  他身穿勁衣裝束,腰佩長劍,肩背包袱,頭戴斗笠。連前輩身旁的鳳芸侯手上,也提著紅褐色的小小包袱,正揉著惺忪睡眼,後頭還跟著一隻正在打呵欠的黑猴。

  「請問,前輩準備遠行嗎?」不知是不是錯覺,凡離覺得左前輩的臉色好像比印象中蒼白,人也清瘦了些。

  左封遲端詳著眼前的年輕人,沒有漏看他剛才對鳳芸侯的關心眼神,同時也想起侯兒為了他贈花之事,那樣開心。

  也是時候了。

  左封遲輕聲開口:「秦苑還歡迎客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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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大夫!」

  才剛要上路,急急的呼喚留住一行人的腳步。

  劉慧蓉從狹巷中跑來,雲發霉亂,氣喘吁吁,顯然是在極其匆忙之間趕來。凡離他們見狀都識趣地迴避開來,唯有鳳芸侯仍站在他手側。

  「怎麼了?」左封遲問奔向自己的人。

  「這些銀兩……是不是左大夫留下的?」劉慧蓉捧著一袋碎銀,她面容蒼白,身體微顫,顯然剛才的奔跑對她身體太過吃力。「小女子為您做些事是應當的,衣衫手工那些,是萬萬不能收錢的。」

  「開門做生意,醫者救人都是本分,你不用推辭。」見她顫抖得更厲害,他溫言提醒:「你身體不宜勞動,日後切莫再如此奔跑,回去吧。」

  「左大夫,您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她滿臉淒楚,再也顧不得禮節地拉住他衣袖。「您是不是……再也不會來看小女子了?」

  鳳芸侯訝然望著她舉止,盯著那雙拉住他袖擺的素手。清澈大眼眨了眨,像是困惑不解,她來回看著兩人,最後停在淡無表情的側容上,聽他道:

  「開給你的藥方,記得長年服用方能見效,若有復發,城裡的大夫亦可解決,你不用憂心。」

  「我不是擔心自己的病情,而是……而是……」劉慧蓉一臉泫然欲泣。她怎麼說得出口自己的心情?

  「請保重。」左封遲不再多言。「侯兒,走了。」

  劉慧蓉只能目送他們漸漸走遠,淚水模糊了眼前一切景致。左封遲從不曾當面拒絕她的好意,明知她絕不會收他銀兩,今日卻突然一次把所有東西結清。

  今早一見到這袋碎銀,她便知道左封遲不會再來找她了。也許,是永遠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在哭呢。」鳳芸侯頻頻回首。「左,你欺負她了?」

  左封遲不答,只是持續前進。

  她仍一心注意著後方,手不自覺揪住劉慧蓉方才抓過他的衣袖部分,緊緊拖住,終至妨礙了他行動。

  「侯兒?」停下腳步,因為她已經扯握住他的手。

  鳳芸侯也不知自己為何這麼做,皺起了眉,也不說話,只是低下頭朝他又邁進一步,幾乎要撞進他懷裡,像只欲向主人撒嬌的寵物。

  瞥見凡離正遠遠注視著他倆舉止,左封遲側過身去,避開她的親匿,讓兩人並肩。他溫言道:

  「該上路了。」語氣雖平淡如常,卻自顧踏開往前。

  她望著他背影,感覺到刻意被拉開的距離,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了……

  第八章

  熙來攘往的夜晚市集,到處都是吆喝跟招呼聲,人擠人地十分熱鬧,但也十分吵雜。

  「你有看中什麼東西嗎?」鳳芸侯在一個珠玉攤前站定許久,在旁的凡離忍不住問。他不曾說出對她的傾慕,但兩人一路上相處得極好,若她願意接受這飾品,便代表他並非一人獨嘗相思。男女相贈首飾,自然代表了定情。她……可願意嗎?凡離的心狂跳。

  鳳芸侯想了半天也不作聲,最後回頭像在搜尋著誰的身影。

  「你找五師兄嗎?他剛說要上酒樓喝酒去了。」凡離道。秦午陽這人沒什麼大的惡癖,但就是嗜酒貪杯這毛病改不過來。

  才一不留意,鳳芸侯已經抓了個物件付錢。凡離也沒來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老闆已打包起來。她笑嘻嘻地收下,又跑到隔壁的糖果攤,一站又是良久。看來零食跟珠飾都只是她喜歡的玩意兒,不代表任何意義。

  凡離莫可奈何,雖知她孩子心重,仍是不禁失望。

  難道她還不解情愛?這個可能性極高。看她的樣子又不像討厭自己……但似乎也沒見她討厭過誰的。

  她對誰的態度都一樣。

  只要你身上有稀奇的東西就能吸引她注意。但,也就是「她感興趣」的那一小段時間而已。她事事新鮮、樣樣有趣,東奔西跑停不下來。若不是有時見她把玩的東西千尋山下也有,他就要以為左前輩從未讓她出過門了。

  但聽說她半年才能下山一次,而且範圍都局限在千尋山下,所以此刻才會如此興奮吧?左前輩避世而居,身旁陪伴的是他人也罷,但好動的鳳芸侯怎麼受得了?

  他們一路北行已過十日,凡離至今仍未見過左前輩冷面以外的表情,甚至常當整天也不開口說一句話。

  平日他們師兄弟策馬,一直保持左封遲在隊伍中央的模樣,如同跟師父出遊一般,對此左封遲不置可否。但偶爾改走水道,在棄馬步行到運河邊的短道上,左封遲卻曾開口:

  「你們不用跟在我身側。」話雖說得委婉,卻表明了不願跟他們並肩而行。

  不能走在前輩身側,他們這些後生晚輩自然也不敢越前。若左封遲徐步緩行,他們也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後頭。

  但無拘無束的鳳芸侯總是愈跑愈遠。

  「凡離、秦午陽,麻煩你們看著她。」左封遲簡單的一句話,決定了兩人的責任。此後凡離一路上都伴她左右,心甘情願。

  一到黃昏必要落腳,這也是左封遲的習慣。即使當日會讓一大夥人露宿荒野,亦不改變這原則。所以他們回程的路途可說是備感遙遠。

  今日黃昏難得來到一個熱鬧城鎮,夜不趕路,又巧遇夜集,師兄弟們都跑出來散心閒逛,凡離也才能陪著鳳芸侯四處逛逛。

  左封遲一進客棧便入房中,連晚膳也不跟他們一起用。

  幾天下來,除了一開始叫他們師兄弟倆看著鳳芸侯外,左封遲幾乎對她不聞不問,都是鳳芸侯主動去找他。凡離還特別注意過,左封遲連偶爾注視她都不曾,像不認識她這個人般,冷淡得不可思議。

  想到鳳芸侯居然跟這樣無情的人同住了八載,實在令人心疼。凡離想照顧她的心意,也就越發濃厚篤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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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客棧的房門被大力撞開,衝進來一個人兒,她手裡抓著一包東西,一連迭聲地說:「這是紅綾餅!千尋山沒有的,你快嘗嘗。」

  「進房要敲門,說過多少次了?」

  低涼的語音有著不悅,房內高眺的身形仍背門不動,正解到一半的外衫,又慢慢扣上。

  「下次再犯,就不准再踏進我房裡一步。還有,你剛才喊我什麼?」

  鳳芸侯無視他語中的警告,滿心只想讓他嘗嘗這沒吃過的美食,小手從熱包裡掏出一塊餅,連忙遞上。

  「左,你先吃一口--」

  「師叔。」他指正。

  「先別管那些,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快張開嘴巴。真的很好吃的!」好吃得讓她丟下凡離,趁熱拿了回來。

  見他不接,她乾脆遞到他唇邊,就要餵他。

  「別沒規矩。」冷冷推落她手,熱呼呼的餅食就這麼掉落地面,他卻視若無睹,還冷血地下逐客令:「好了,回房去。我要熄燈了。」

  比起食物被糟蹋蹋,他毫不領情的態度更讓她跳腳。

  「是你告訴我不能浪費食物的!」抓起地上食物就硬要往嘴裡塞--

  他立刻出手扣住她手腕,不悅她竟任性至此,手下不由加重了力道。她忿忿掙扎,卻掙不出他掌握,立時脹紅了臉,與他怒目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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