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根據谷中清當初拋下那一堆規矩,這凌府應該是管教嚴格才對呀,怎麼大家都不怕死的「大老遠」跑來看這個笑語口中的美少爺?
「當然不怕。」笑語湊近她耳畔輕笑道,「每當大少爺外出回來時,府裡有份量的大號人物全都趕到前頭去了,就是現在圍在大少爺身邊的那些人,所以根本沒人會來管我們這些小人物。」她得意洋洋的解釋機密。
「原來如此。」張菱玲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她偏頭再探了探,很快的打消了繼續待下去的念頭,「笑語,回去了啦!人都進『皓日軒』去了,看也看不到,有什麼好看的?」
「噓!別吵!」笑語專注的眼望前方,一點也沒離開的念頭。
翻了翻眼,張菱玲再也不管她獨自走了。
會議散會後,「皓日軒」只剩下凌氏兄弟及谷中清三人還留下來閒談,說是三人閒談,其實也只有凌家二少凌星魂和谷中清兩人在一旁交頭接耳,還不時的把滿含戲謔的目光飄向安坐一旁閉目養神的凌月魄。
「魄,聽星魂說,你這趟前往彝州似乎頗為風光?」谷中清突然把話頭轉向凌月魄,然後別有含義的瞄了眼凌月魄那張傲人的俊臉,笑得挺暖昧不明,「請問你這次又帶了幾顆少女破碎的心回來?」
光是這張臉他已經看整整二十七年;谷中清仍是忍不住要喝聲采,好一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子!
凌月魄微一睜開黑亮的黑眸,譴責又縱容的掃了身旁的小弟一眼,輕描淡寫的回了他一句,「小弟的話麻煩你自動減個七成。」說完又閉上星目不再理睬兩人。
「大哥,你說這話會影響我的人格與信用的!」相貌與他有七分相似的星魂立刻抗議。
凌星魂雖與他相貌頗為相似,但就是少了他那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靈動的氣息。
「對,是過分了點。」谷中清點點頭,他朝文風不動的凌月魄投了不贊同的一眼,「頂多減個五成就可以了。」一句話登時把凌星魂未及出口的滿腹感激給打回肚裡。
「谷大哥,戲弄我很好玩是不是?」凌星魂一翻兩瞪眼的朝谷中清猛皺眉頭。
「還可以啦!」谷中清氣定神閒的回他一笑,「四個月沒見的『玩物』,再乏味也會變得挺好玩的。」
聞言凌星魂立刻一掀下擺,準備為自己淪落成「玩物」的地位討伐谷中清。
「兩位慢慢玩,請恕在下失陪。」凌月魄對他兩人暗潮洶湧的狀況視若無睹,運自起身步出「皓日軒。」
「等……下!魄,我還有事跟你商量。」谷中清一掌拍開凌星魂搭在他肩上的手朝遠去的凌月魄喊話。
「待我向雙親請安問好後,再前來和你討論。」他清朗的話聲淡淡的傳了進來。
「呃!」凌星魂正在偷襲谷中清的右掌一僵,隨即忙不迭的收回手朝凌星魂追去,「大哥!等等我!」
望著兩兄弟一前一後走了,谷中清瀟灑的一聳肩,看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延到明天以後了,他可不認為凌伯父及伯母會輕易的放過他們這一雙兒子。
「哎呀!可惡!」張菱玲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用衣袖抹了把臉,從衣袖上沾滿的泥土草屑看來,她的臉上大概也挺精彩的。
她茫然的看了看自己身處的位置,剛從九彎十八拐般的繡廊下來就跌了個五體投地,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進入了哪一軒。
「知林軒?天!」一瞧見三個大字,張菱玲一聲呻吟,捧著頭跌坐地上,脫口就是一連串的抱怨,「要死了!沒事蓋那麼棟房子幹麼?房子多那也算了,幹啥又要建那麼多條一模一樣的通道?害我從皓日軒出來後,先後走進了秋情軒、迎風軒、聽松軒,一大堆軒就是沒有邀月軒!現在又來到這『阮哉啥米碗棵』的知林軒!可惡!混帳!」
順著線條優美的屋簷,凌月魄正從「七巧迴廊「的頂端踩著輕快的步伐準備回他的住處,不料才步出「知林軒」的範圍就聽到了陣充滿怨氣的聲音,他不由好奇的循著聲源拐了個彎,從高處往下一看,好笑的見到一名披頭散髮、臉容污黑的女子坐在屬於「知林軒」的通道入口處猛扯那一頭亂髮。
又是她?記得他要到「知林軒」之前見到她正朝著通往「秋情軒」的迴廊上走去,原以為是小妹的侍婢,怎麼現在她又在這裡出現了?不過,那時她看起來還好好的嘛,怎麼這會兒卻是如此狼狽?
凌月魄不由大大的好奇,幹嘛就站在廊頂上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該死的如願雙仙你們給我滾出來!」張菱玲忽然站了起來朝天大叫,嚇了沉思中的凌月魄一大跳,「什麼達到我的願望?把我送到這鬼地方跟我想要看唐宋八大家有什麼關聯?我不看了行吧?趕快送我回去!你們這兩個竹本口木子!」
咦?是她?
之前沒仔細看,這會兒她一起身抬頭,凌月魄方才訝異的發現,原來她是半個月前的那名自願當婢女的奇怪女子,這下他更是稀奇的聽她在念叨些什麼。
「好!張菱玲!你一定要冷靜、理智、處驚不變,莊敬自強、慎謀能斷,在二十世紀自小到大你就從沒迷過路,紀錄優良得很,沒道理會在這裡砸了你的招牌,你一定要再接再厲、愈挫愈勇,傚法國父革命的精神,他老人家好歹也努力了十一次,你不過才失敗四次,這該死的的七軒樓頂多也才七棟而已,你最多也只會失敗六次,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就是這樣!「她憋著氣為自己加油,卻又沒啥信心的說:「應該沒問題才對……」
「七軒樓」是哪裡惹到她了?怎麼會得到「該死的七軒樓」這句話?聽完她一大段話,凌月魄幾乎忍不住笑,他先是對她一連串精妙奧義的措辭感到驚異,後又讓她那本該慷慨激昂卻充滿無力挫折的自我激勵語調給惹笑,雖然他還是有些不懂她在說什麼。
見她往回走,凌月魄不禁童心大起,帶著笑意從屋頂上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歎了口氣,張菱玲很認命的開始往回走,嘴裡仍不忘念叨:「當初這七條通道是誰設計的?真該捉來修理一頓!樣式一模一樣也就算了,居然連顏色都相同,真是莫名其妙!幹麼不像彩虹一樣,來個紅橙黃綠藍青紫,七條通道七個顏色該多好?反而偏要用同一個顏色,害我走錯了那麼多次!尤其是這通道東一彎西一拐的,繞和人頭昏眼花的,這個設計者肯定是心術不正!心腸有問題!」
聽到這裡,凌月魄總算恍然大悟,明白了她是因為迷路了才會情緒這麼壞,不過,他居高臨下左右看了看,這四周圍的景致分明處處不同,很容易辨認的,更何況七軒各有一定的順序,怎麼她會迷路了呢?莫非她從未四處走動過?可惜不知道她要前去何軒,否則自己倒可助她一臂之力——畢竟「七軒樓」跟這通道是他設計的。
眼看她在廊口處拔了根草在欄幹上結了個草環,然後朝通往「摘星軒」的繡廊走去,凌月魄不禁揣測她可是走對了路?
「什麼七巧迴廊?根本就是沒事找麻煩,存心整人嘛!直直的路不好嗎?偏要彎來彎去的,害我白白多走了好多的路,浪費時間!」她一路是又怨又歎。
凌月魄頗有同感的點頭,要不是因為循著繡廊走太麻煩,他又何必走屋頂呢?
「唉,我也真是自找罪受,沒事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呢?這下可好,人沒見著倒受了一肚子氣,當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我這是何苦來哉哦!」
她想見誰?難不成她要見的人就是自己?凌月魄好奇的猜測著。
一路自怨自艾的,好不容易又走完了一條通道,卻因入口處的三個字讓她差點氣得吐血。
張菱玲死命的瞪著「摘星軒」的牌匾,她已經快到沒氣可出,「好極了!既然都能摘星,我就不相信我邀不到月!」她咬牙切齒的說完,垂頭喪氣的拖著發軟的雙腳再往回走。邀月?原來她要到「邀月軒」去,可是她怎麼會……
凌月魄大感愣然,略作沉吟後,登時明白過來,大概因為是他親手將這名女子交給谷中清去處理,所以谷中清才會將她安排在「邀月軒」當差,見她這會兒又往錯誤的繡廊走去,他倒是遲疑著是否要糾正她。
「菱玲?你上『秋情軒』做什麼?」剛巧要回去的笑語見她埋頭猛走,訝異的站在遙遠的陣側繡廊朝她喊話。
「秋情軒?」張菱玲連忙往欄杆頭一看,上頭結著草環證明她的確已經走過此道,看來她是氣昏頭了,居然沒看見自己做記號的草環。
「菱玲!」笑語跑了過來,喘著氣順著她的眼光不解的看著那個草環,「你在幹什麼?怎麼不回去呢?沒事的話是不能亂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