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答案?胡晶瑤不答不辯,勉強描了兩行,還是被蔣俊陽賺不夠詳細。這麼一折騰,一個題目竟被他要求寫了十道演算過程,終於讓他滿意。
「這才對嘛!怎麼可能簡簡單單兩行就解決?」他半玩笑問:「我不記得教過你這種偷雞摸狗的手法,太過簡化了!哪裡學來的?」
「那個……是補習班老師教的。」給他一個預料中的答案。
他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上課不好好學,下課跑去補習,再不就是請什麼家教,浪費時間也浪費錢。枉費你們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把時間空出來讀書,再不拿去約會也好嘛!學這些旁門歪道幹什麼?!外面補習班的老師有我帥嗎?家教有我成熟穩重嗎?」蔣俊陽故作瀟灑帥勁狀,逗得女孩們咯咯地笑。
回座時,隔壁的卓妙麗偷偷丟給她一張字條,上頭寫——
帥啊!你比電腦還強,直接run出答案,他根本是把天才當白癡教!你再上去跟他同法一場怎樣?
要去你自己去!胡晶瑤以白眼示意。
在書本與考試的荼毒下,青春早已失色,胡晶瑤一度懷疑她們H班無藥可救了,末段班比人家前段班1甚至一女中的更緊繃,蔣俊陽等於H班的一道曙光。瞧瞧全班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裡,掛了多少紅心?能讓他教到,羨煞多少班級呀!
「老師,那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不知誰提出來,全班一陣嘩然。
「這個嘛……你猜呢?」蔣俊陽側頭賣關子,微笑低思的模樣,不愧他「二女一枝草」的美名,學校女老師們大概也是拜倒在他這樣的魅力下。
正說著,導師江玲娟進門打擾。她又是抱歉又是笑地取走講桌下一疊講義,臨去的秋波中,隱隱藏著戀色。
不得了!業績至上的導仔,竟也是蔣俊陽的褲下拜臣之一?!這「二女一枝草」的魅力還真是老少咸宜呀!
「好了!上課上課!看看第三節,這個公式——」
回到課題上的蔣俊陽,無情地將一顆顆紅心打回原形。又是同樣的那套——驗證公式、背公式、套公式,再詳細解答……制式化的教學方式,胡晶瑤聽得好膩。
她喜歡和那幾個一中男孩一同上課、唸書。他們演算的功力、討論的重點,每每能一失中的,光是在旁邊聽他們討論就獲益良多。
明明懷疑他們幾個的居心,君啟揚的邀請卻讓她忐忑地懸念許久,開始數著讀書會到來的日子。
這真是同類相求的吸引力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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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獨院獨楝的別墅,光君啟場的房間就十坪大,早到的胡晶瑤身處寬闊的空間裡,反而顯得侷促。
「他們大概晚半個小時才到,你先坐。」君啟揚說完,背靠著床沿坐下,一派安適自在的模樣襯出她的不安。
「是我記錯時間了?」她囁嚅問。
「沒有,你沒記錯,是他們記錯了。」他溫文地笑。
故意錯開他們?!胡晶瑤情不自禁地想起幾天前丁蓮虹和尤冠如找她談判時說的話!
「君啟揚和陳豪生都說他們喜歡的是同一個人,所以打算公平競爭,目前不想接受別的女孩子。放眼望去,他們只對你一個特別,不是你是誰?」尤冠如激動得當場落淚。
「我也不相信是你,所以才跟你那麼要好,你居然扯我們後腿!」丁蓮虹嗤道:「哼!要說有些沒自信的男生專喜歡次一級的笨女生,也不至於是他們兩個!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拐他們上床?」
她們所謂的「要好」,建立在胡晶搖不具威脅的基礎上,簡言之就是看不起她,不把她當對手。隱瞞讀書會的事,胡晶瑤本來還有點愧疚的,她們這一席話,又打消了她這點愧疚感。
丁蓮虹的話誇大了君啟揚的存在感,害胡晶瑤現在動不動就想岔,懷疑人家每個舉動都別有用心。
她隨意瀏覽了下所處的房間。
觸目所及,獎狀貼滿一面牆,獎盃佔滿整個書架。以前她的戰利品也被擺放在客廳,供她爸爸對來客獻寶;後來她聯考失利,升高中不再有新戰利品,獻寶反而突顯她「小時了了」,那些玩意兒就被封了箱。
作文比賽冠軍、模範生、學年成績第一名、科展優等獎……好壯觀,等等!奧林匹亞數學競賽國中組冠軍?!
記憶的盅被掀開,一股熱氣自她胸口升起,百轉千回,似落寞,似遺憾,熱血翻攪再沸騰……
她不自覺趨近,無意識地傾靠軟床,就著獎狀細看。
「你在看什麼?這個嗎?」君啟揚問著,爬上床去伸手拿下。
「嘎?沒有啦!」胡晶瑤阻止他說:「你不用拿下來啦!」
眼見長手長腳的他就要拿下那張獎狀,胡晶瑤忙伸手阻擋。因太過倉促,兩人的手意外格住彼此,她一時無著力點,整個人往床上側倒,君啟揚那龐然軀體也偏頭壓下,在她的怔愕中覆了上來。
天地靜止,他們的呼吸彷彿停頓,唯有心跳枰坪地,象徵他們的存在。
他們胸低著胸,她的臂上停有他的手,兩具熱燙的軀體密靠成一個曖昧姿勢,近得不能再近。這麼直視不諱的目光,胡晶瑤被看得心慌意亂。
像是呼應她的期待,君啟揚輕緩地俯首,給了她充分的時間說不,但她閉眼放棄了!於是他的吻終於落至她的唇上,輕盈如蝶,纏綿又溫存。
一道電流自她的唇突地泛開,胡晶瑤抓著床單的手輕顫,頰紅似火。
臂上的手轉向,兩邊肩窩都有他熱力的摩掌,躍躍欲試地直逼胸前禁地。但她不敢睜眼,既盼他停手又不願他停手,整個軀體不自覺繃緊,繃得發抖,像一顆即將成熟、顫顫欲落的蜜桃。
他的唇離去,她聽到一聲壓抑的歎息,他摩挲的手也收回,她火燙的軀體馬上降溫。她睜眼,他帶著歉意,她羞得偏開頭,坐起身。
「嗯……」君啟揚試圖說話,臉容靦腆地。「懷抱裡有個可愛的女孩子,又是在床上,實在是很強的誘惑,抱歉了……」
胡晶瑤聞言,慌張得幾乎是要滾落床下,但又即時被他給撈住。
「嗯……沒關係……這是意外……」她紅著臉掙脫他,一時不敢抬頭。一個表了框的獎狀送至她眼前。
「這個罪魁禍首,你把它砸了吧!」他故意皺眉說。
「嘎?這怎麼可以!」胡晶瑤恢復正常。「要拿這張獎狀,可不容易唷!除了腦子要好,平常也要很用功才行!你捨得砸了?」
「我四周的人都以為我很聰明、很天才,可以不必太用功,只有你會這樣想呢!」他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樣。「你說的沒錯,我是很努力。」
「天才也要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嘛!這還用說?」她理所當然道。
「這樣好不好?這個就放你那裡。都是它才害我對你……」君啟揚清清喉嚨又說:「嗯,總之不要讓我看到它,如果再留在我這裡,可能哪天真的會被我砸了?」
「不要啦!放我這裡,我也會撕了它……」胡晶瑤喃喃地頓住,又瞪他:「你是獎狀多到牆上掛不完,要出清送人啊?」
「就當是這樣吧!反正這種東西對我沒什麼意義……」這麼說彷彿有些自大,君啟揚又忙道:「喔,我不是說它對我不重要,而是……恩,怎麼說呢……」
他有些語無倫次,掏空心思想表達些什麼,一雙眼道盡千言萬語,但胡晶瑤就是解讀不到密碼。
他沉默地把框掛回去。
或許對他無意義,但對她可就不了!別的不說,單單為它丟了初吻,就不是小事了啊!她咬咬下唇,也沉默了。
僵滯的氣氛讓人難過,君啟揚奇異的舉動觸碰她敏感的神經。他是故意以他的優秀,刺激她的癡愚嗎?應該不會,這麼做又對他有什麼好處?看不出他會是這麼無聊的人。
坐在地毯上的胡晶瑤換個姿勢,打破沉默說:
「你念醫學系太可惜了!」
「哦?怎麼說?」他像是初次聽人這麼說,很感興趣地問。
「數學界少你一個人才,可是大損失呢!」她盯著獎狀說。
「謝謝你這麼看重我。」君歐揚淡笑說:「不過,除了數學老師,就只有你會這麼想。現在的學生,誰不以第一志願為第一志願?」
「那你喜歡念醫科嗎?」她又問。
「說不上喜不喜歡,畢竟又沒念過。選醫科是因為我祖父、我爸爸都是醫生,我成績又剛好能念,就理所當然被認為要繼承衣缽了。」
這是君啟揚第一次說到自己的家庭狀況,讓胡晶瑤有種異樣的親近與優越感。
說到親近,有什麼比得上他們剛才那個吻親近?!
頰又燙起來,她不安地深呼吸再深呼吸,緩緩氣才說:
「但是,很少有人可以這麼明確地在高一就決定未來的方向,這也是一種幸運吧!絕大多數的人想念都沒那個資格呢!就連我們班第一名的同學,老師也要她跨組考醫科,可是就不要她轉念自然組,免得『業績』掛在別的老師頭上,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