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回到原來的話題,你知道嗎?男娶女嫁,不止是為了生育下一代,還為了在後半生有另外一個伴侶,所以,這世間大多的夫婦,都會相伴地共渡一生。
不過,大部份的男人與女人,都是經由媒妁之言、爹娘屬意,而締結婚姻的;所以這些人,在成婚之前幾乎都不曾見過自己的另一半,而他們彼此的感情,全都是在成婚之後才慢慢培養的。好的話,就鶼鰜情深、白首偕老,一輩子做交頸鴛鴦;不好的話,就可能釵分帶斷,再不然就是一輩子同床異夢,見面如見仇敵一般。
女人跟你們男人有一個最大的差異是,你們男人不管愛不愛與你們締結婚姻的女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只能靜靜地看著你們做壞,不得吭聲,而且,就只有你們男人可以寫了休書把妻子休掉,而不能是女人把丈夫休掉,讓男人做個『下堂夫』。」
華婧是越說越是不滿現實世界裡的男女關係,不過,除非她是尼姑或是一輩子不嫁人,不然她就永遠跳脫不出這個傳統的設限;同時,她也不懂,這世間讓男人有這樣的觀念,還根深蒂固的罪首,為什麼居然還有一大半是受害最多、最深,她們女人自己?
阿俊有些不解,又有些不安地看著華婧,沉沉地問:「婧,也要這樣嫁人嗎?」
她想要的反應來了。
華婧偏著頭笑了笑,有些高興地道:「對呀!除非我爹想要我讓人笑,不然……不出兩年,他一定會幫我找個對象給嫁了。大部份的姑娘家,在我這年紀便已為人婦為人母了,要不是我爹就只有我這麼個女兒,打心底疼愛我,又要不是我是華山派掌門的掌上明珠,他早為了夫家所給的聘禮,便早早把我給嫁了。」她故意露出一臉難過傷心的神情,才又說:「不過就算能晚兩年才嫁又怎樣?我還不是有可能得嫁個不曾見過的男人,說不定……嫁個不巧,還會去嫁到個麻子臉的或是瘸腿的,也不一定吶!想到,自己的後半輩子可能就是那樣的男人的專屬物;要跟那樣的人共同分享一張床,我就想哭……」
嘖!她爹才不能做這種事吶!爹重視她比重視華山派的鎮山之寶還重視哪!又怎麼可能會把她給嫁給那種身殘或是麻子臉的。她那麼說,不過是故意要讓阿俊知道,現在她人或許是在他身邊,可這樣並不可能會維持一輩子。
聽到華婧繪聲繪影的形容,阿俊一張臉不由變得死白。
突然,在華婧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就被阿俊給擁進了他那厚實、寬大又溫暖的胸膛之中,而擁著華婧的那氣力,簡直就像要把她肺裡頭的空氣給全搾了出來。
「我不要!我不要你嫁人。」阿俊激動、任性地在華婧耳邊低吼著。
華婧被他的力氣擠壓得快受不了,想掙扎著離開,她邊喘著氣邊道:「你的力氣好大……人家好痛耶!」
阿俊聞言只有放輕自己因激動而使出的力氣,可卻沒有打算讓華婧離開自己的胸膛;彷彿他一這麼做,那麼華婧就可能從此由自己的眼前消失成了別的男人所擁有的。他將頭放進華婧肩窩之內,半是乞求,半是害怕地低喃著。「不要嫁人好不好?我不要你嫁人……不要……」
華婧感覺到藏在她肩窩之中的男人,似乎正在顫抖,猶如一個即將被拋棄的小男孩一般,可憐地顫抖著,那讓華婧不由得有些於心不忍。
可是,她若不那樣的比喻,阿俊又能瞭解嗎?她知道阿俊自始至終在乎她比對任何的人、事、物都還來得在乎,但是二十多年與人群隔離,也讓他對於太多的事不懂得,她不那樣比喻,阿俊又如何懂得?又如何能知道,阿俊是不是非自己不要?
而結果,雖然還不到讓自己完全滿意的程度,卻也還可以讓她接受。華婧在阿俊的腦後露出一抹滿意地笑容。
華婧輕聲地安撫阿俊,道:「不要那麼緊張嘛!你這麼緊張,會讓我以為要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再說,這還有一段不會算太短的時間,至少在這段時間之內,我想我爹是不會逼著我嫁人才是。」在心中,她還不忘加了一句。我會等到你完全長大的。
但華婧這樣的回答,阿俊並不感到滿意,「兩年之後,我也不要你嫁人……不要!」阿俊任性地直喃著,好似華婧若不給他個承諾,他便不放開她。
「不要!絕對不要!」
忽然,華婧覺得他比自小受人寵溺而任性慣了的自己還要來得任性,讓她總不由得感到自己已是個成熟的大人。不過,她就是喜歡這樣的阿俊,率直、純真、沒有心機,所有的感受全憑直覺……
華婧幾乎花了一夜的時間,才將阿俊激動的情緒安撫下來,而且還在她特意的轉移注意力之下,緩緩地透露出在華婧見到他之前,所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而他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得以生存下來。
經過阿俊用他那仍嫌少的詞彙說明,華婧才明瞭在他們相遇之前,阿俊所過的生活,就真的是有如野人一般……不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應該是說有如野獸在森林之中求生活一般。
阿俊已記不得自己是由什麼時候開始,便與一隻母豹生活在一起了,好似那隻母豹曾經失去過自己的子女,而將迷失在林中的阿俊視為幼豹一般地撫養他。說來是真的很不可思議,可事實就這樣地發生在阿俊的身上。在與母豹生活的那幾年當中,他跟著母豹四處獵捕獵物,以他的牙,以他的手,將那些獵捕到的獵物,當作食物一樣,血淋淋地生食入腹,這樣的情形,一直維持到阿俊遇上了華婧之後。
在那段長久的日子裡,他一直認為自己跟母豹是同類,而且不曾懷疑過,因此每日他除了不斷地打獵、吃食、露天歇睡外,還是打獵、吃食、歇睡,為的便是在那一大片森林之中生存下來,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過著。
由一個幼兒的體型成長到現在這樣健碩的體型,由母豹撫養他,到他獵捕動物撫養母豹,直至母豹死後,他方漸漸離開自己所熟悉的範圍,漸漸地去摸索那範圍之外的世界。
不久後,他開始見到與自己同體形的人類,那時他才開始疑惑,為什麼自己與母豹長得不一樣?為什麼他沒有尖尖的耳朵,沒有尖長的牙,更沒有長長的尾巴,而且他也不需像母豹一樣,必須四肢貼地才能行動,他只要兩條腿,便能像黑豹一樣,行動快速一點也不遲緩?
他一點也不瞭解為什麼……
那時的他依然沒有想過要接近與自己體型一樣,只需兩條腿便能行動的人類。
直至,他浪蕩到華山山區之後不久,便被一股不曾聞過卻誘人極了的香味吸引到了一個地方,在那時地所見到的便是華婧,而華婧身邊不遠的地方便是香味的出處。
一開始,他不只是被那香味吸引得不捨離去,也為了長得淨白、可愛,就像春天陽光般的華婧,而不捨得離去。
他第一次想要去接近人類,打心底的想要去接近她;阿俊不瞭解為什麼自己有那種衝動,就只知道他的心底就是有那種感覺,於是……他認識了華婧,也開始無時無刻地跟在華婧身邊。
直至他看到更多與自己相同的人,他才瞭解到自己是人類而非野獸,更為了想繼續留在華婧身邊,不管華婧教什麼,他便學什麼,只求有一天,自己能與華婧……就如她與其他人一樣地交談,並無時無刻都可以看到她為他而笑……
而且,自小不得已的生活環境,練就了他一學就會的本事,更讓他的行動就與野獸無異,可以在一瞬間,獵捕到自己窺伺的獵物,甚至比普通的野獸來得更為迅速、敏捷。
聽到阿俊的過往,華婧除了詫異,依然還是詫異,因為她從不知道人類,居然能夠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之下生存下來。
華婧雖不由得打心底疼憐起阿俊的遭遇,但她也為阿俊慶幸,不只是為了他能生存下來而致使兩人可以相遇,也是因為了那樣的環境,才使得阿俊比其他人來得有耐力、來得單純。
好不容易,在天將亮之時,華婧才笑笑地離開心情較為安定的阿俊身邊,回到自個兒的房間睡覺去。
翠兒一如平常地,清早便捧著盥洗用的水來到了綠竹小樓。
經過一段時日後,翠兒已瞭解到他們的少爺阿俊,並不會對她產生任何的威脅,因此,她不再像當初一樣,每每想到要來服侍華婧,就先開始膽顫心驚。
可是當翠兒心情愉快地來到華婧的房間時,她卻發現到,華婧的房門未關,而俊少爺在她來到後,也並沒有像平時一樣地驚醒,反而像毫無知覺地繼續沉睡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