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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秦君行

  直接的拒絕讓山蝶一顆心開始亂跳,像一隻小鳥發現自己被關在籠子裡,沒有逃生之門。

  「我和僱主不合,他不信任我,我的警告他置若罔聞。」

  「會的,集鷹堂成員的推論沒有出過錯,他會知道你是對的。玉鷹,掛上電話吧,你要自己做決定。」不是無情,袁煞只是有把握他調教出來的女孩有臨危不亂的冷靜,她和時下的一般女孩絕對不同。

  「袁煞,對不起,讓你為難了。」匆匆掛上電話,山蝶的淚水潸然而下。

  她真的沒有那麼堅強的,本來集鷹堂強迫她獨立自主,她以為自己習慣了,但原來她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

  她十九歲,不想擔負這麼多沉重的情緒,但似乎沒有人能解救她。

  第六章

  天星碼頭為連接香港與九龍的橋樑,也是世界上著名的優良港口之一,香港地區的經濟全靠此港每天進出頻繁的豪華客輪、大貨輪來維持。

  未明與一個正要上船的客戶交際著,言不及義,山蝶似乎愈來愈能明白這些生意人的心態了。

  人潮一波波與她擦身而過,看到人們的臉卻不能看進人們的心,在受到最殘酷的打擊後,她居然還得在他身邊保護著他,這多諷刺呀,難道她一點主見都沒有嗎?

  某一種異乎尋常的清醒在腦中擴散著,像霧緩緩瀰漫,帶來另一種景致,原有的秩序迷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緩安靜的悵然。

  直覺的想落淚,但是為什麼她的心靈和眼睛都這麼乾枯?身為集鷹堂的一員,首要條件就是忠實,忠於自我也忠於任務,就是因此她走不開。

  「在想什麼?」送走了客戶,未明湊到山蝶的身邊再度示好。

  他感覺到她明顯的避著自己,而且這次的距離感更嚴重了,她似乎拿他當陌生人看待,雖然人仍在他身邊保護著他的安全,但體內的那顆心卻離開了……

  她不笑也不纏著他鬧了。

  背對著他,山蝶無法不想他的謊言,她還是不懂他為何要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以另一種扮相與大眾見面,她是他的保鏢,他不應該連她都隱瞞。

  她相信成季裡是知道這件事的,他情願信任那個最有可能心懷不軌的男人也不肯相信她,她愈想愈不是滋味。

  執意轉過她的身子,未明抬起她的下顎,「你最好認清事實,不管我是男人還是女人,至少我都是你的僱主,你是我的保鏢就要保護我。」

  給她一個能壓扁人的眼神,他被她冷漠的樣子惹火了,他不要她這樣的對待他。

  「沒錯,你說得很對,但我現在不就在保護你了嗎?」那雙明亮、不摻一絲雜質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他。

  「你……」她是知道他不可能對她怎樣,所以才一直放膽挑戰他的忍耐度嗎?

  「搶劫啊……搶劫……」

  一陣叫嚷聲讓未明轉過頭,只見一名少年手裡抓著一個女用皮包沒命的跑著,而後頭一個中年婦女正氣喘吁吁的追趕著,旁邊有很多的人,但沒有人伸出援手。

  看著向來熱心的山蝶不為所動,未明很納悶,「你不幫忙嗎?」

  「她沒給我任何好處,我沒必要趟渾水,而且這不是我的職責所在。」

  雜沓的腳步聲一點也無法驚擾縮在一旁睡覺的流浪狗,但流浪狗是卑微的,人卻是這麼的不同,不但有七情六慾的折磨,煩惱也比狗多得多。

  「你這麼看重金錢?'  」很訝異從她口中得到這樣的答案,他不知道她是個這麼勢利的人,他對她是這樣的不瞭解。

  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就像她這個樣子,前一分鐘說的事和後一分鐘做的往往恰好相反。

  「你不也是?忙碌於工作果真能從其中得到快樂嗎?我懷疑。」她不是個拜金主義者,只是現在提不起勁去幫誰,因為她自己就有一堆問題解決不了。

  「你真的不幫忙?」心軟的她能對此視若無睹?他懷疑。

  已經看到碼頭上跑來幾個年輕人幫那名婦女追搶匪了,山蝶放了心,「集鷹堂的任何一名成員都不能隨意曝露身份,我對你說過了。」

  曝露自身的一部分就等於增加對手的力量,她很明白這個基本的生存法則。

  「即使路見不平也不能拔刀相助?這樣的規定我不相信你能遵從。」以旁敲側擊的方式,未明希望多瞭解她一點。

  彷彿被他的目光困住一般,她頓感無法動彈。未明很懂她,因為她容易心軟,所以袁煞從不准她接下殺人的任務,只怕她的無法狠心會壞事。

  「這是我自己的事,毋需向你報告。」她的回答幾乎像是例行公事。

  他可以藏起自己的秘密,她又何需讓他知道一切?顫巍巍地吸口氣,山蝶竭力控制自己容易受影響的心情。

  她還是不說,未明很苦惱。平日刻意製造的疏遠是為了不讓她發現他不為人知的秘密,但這麼做也使得他喪失了很多瞭解她的機會。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他是愛她的,而她呢?真的因為這件事而不理他了嗎?

  不行,他不能縱容這樣的情緒一直發展下去,今晚找個機會,他要對她剖白自己的苦衷……

  ◎  ◎  ◎  ◎

  「都很順利吧?阿姨很信任你的辦事能力。」藍蘋一隻手很優雅的擎著煙,發出粗嘎刺耳的乾笑,看到外甥回來就等於事情更往前推展了一大步。

  上回買通了餐廳的女服務生,卻因為手腳太不俐落了,竟然被未明身邊的保鏢一眼看穿,幸好沒留活口讓她說出指使者,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安排好了,以海峰除去女服務生的動作來看,他是恢復得差不多了,現在只等著未明自投羅網了。」

  溫則洋就像追逐肉骨頭的狗般,對殺父仇人的兒子窮追不捨,上次的失手已經教他從原本的火冒三丈變為怒不可遏了,未明想逃,他不會讓他有地方去的。

  「別忘記他身邊那個礙事的女保鏢,她的能力超乎我們的想像,不容小看。」

  「他們應該彼此有意,感情這種東西通常都會誤事的,阿姨,你放心好了,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對於未明的個性溫則洋摸得十分透徹,他是那種一旦愛上就不可自拔的男人,更是自尊心強烈的男性主義擁護者,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跑在前面為他遮槍擋刀的,他認為真正的男子漢就該保護女人,因此溫則洋敢斷言,在發生事情的時候那個女孩將無用武之地。

  「那就好,再一個月就是你父母的祭日了,以此做為禮物送給他們是最好不過了。」

  溫則洋一臉專注卻怪異的盯著她,適時抓住她的語病,「爸爸和媽媽的祭日不是相差四個月嗎?」

  他的記憶力好得驚人,就像個絕不會忘記大人答應給糖吃的小孩,一年當中的這兩天是他禁食的日子,因為他要以此做為警惕,要自己別忘記亡家之恨

  撣了撣煙灰,藍蘋的視線飄往遠方,不敢看向自己的外甥,「阿姨這陣子壓力太大了,記性不是很好。」

  溫則洋是很敏感的孩子,她很清楚這一點,在報仇計劃由他一手策劃的前提下,她不能惹他不快,讓他與自己反目成仇。

  溫則洋不疑有他,「你要好好保重,我只剩你這麼個親人了。」

  「是呀,我們兩個人要相依為命……」交換了交疊的雙腳,藍蘋笑得很尷尬。

  ◎  ◎  ◎  ◎

  晚上十點鐘,書房的電視螢幕還亮著,山蝶與未明各佔據沙發的一角,前者是專心的看著電視節目,後者的眼睛則盯著會議資料,心理卻泛著不安。

  又過了兩天了,這兩天她還是與自己保持著主雇的平淡關係,彷彿之前的爭吵都不曾存在,山蝶像個才剛被派來的保鏢,兩人未經過正式的介紹,隔著一層尷尬與陌生。

  從身份被揭穿後,只要回到別墅他就恢復正常的男裝,只是他始終覺得不自在,因為山蝶的注視。看進她的眼裡,那裡比南極更冰冷、比沙漠更荒涼,他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一樣東西。

  歎了口氣,未明伸手拿了搖控器關掉電視,緩緩的搖著頭,眼神軟化了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將身子更窩進沙發裡,少了嘈雜的電視聲,山蝶陡地彷彿失去了保護色。「有什麼好談的?」

  她根本不想看電視,但發生那件事情之後,他們之間所有的話題像在一夕之間不見了,她必須為自己找事情做,以消磨這段無聊的時間,阻止她的腦子再胡思亂想。

  「你不和我說話的理由就因為我是男人?」他更單刀直入的問。

  「我只是維持主雇的關係,不想逾矩。」他的這張臉充滿了男人的霸氣,她早領教過了。

  「你之前不是這樣的。」想摸摸她,但她的動作極快,未明摸到的只有空氣。

  「如果我以前的行為讓你產生誤解,那麼我道歉。」她不想多談,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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