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樣好了!」程於湘有了新點子。「我背你過去,你只要閉上眼睛,到了對面我會告訴你,你再打開眼睛。」
無法可想,她只得接受這個建議。程子湘彎下腰,她鍬著狂跳的心,爬上他的背,他便慢慢的走上鐵橋。
「到了沒?她閉著眼睛問。
」又不是用飛的,才走兩步呢?」
「哎喲——」他大叫一聲,腳底也踉蹌跌了一下。
「怎麼了?」她驚慌的問著。
他笑了笑。」沒什麼?只是嚇嚇你,看你睡著了沒?」
「你小心點——」想起腳下是無底深淵,她沒好氣的說著。
「剛剛你一句話也不吭,我以為你生我的氣呢!」
「當然生氣,這麼危險,你還開玩笑!」
「怕什麼?照你這種摟法,就算掉下去,我也跑不掉!」
「我——怕嘛!」她仍然閉著眼,危險關頭,她才顧不得害羞。「到底還有多遠?」
「那走快一點!」
「不行,這鐵橋原本只能走一個人的,現在我們是兩個人,我怕走太快會搖晃得厲害,反而危險!」
她一聽,心跳劇升到兩百,手上加緊的摟著他。「那你小心點兒!」
「放心吧!我還沒見到我的女兒,我會小心的!」
「你的女兒?」
「是呀!」
「她在哪兒?」如果此時她看到他那狡黠的笑容,她一定不會這麼問。
「在我後面呀?」
「她也來了?」她幾乎就要張眼往後瞧。
「是呀!她在我的背上!」
她會意過來,順手擰他一下。「你使壞——」
「別鬧、別同,小心咱們一家三口。」
「你——不睬你了!」
她嬌嗔說完,不敢亂動,心頭卻是甜甜的受用。就像第一次趴在他的身上,宛如在剎那間,將她一輩子的幸福完全交在他的手上。她可以放心的閉上眼睛,任他帶她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沒有煩惱,沒有憂慮,只是安全和幸福伴隨著她。
她愛上他了?
是的,她知道她早就愛上他了。
他厚實的背,有她渴望的幸福。
他深沉的眸,有她最愛的深情。
哦!她早就依戀著他,今生今世再也離不開他了。
這股濃烈的愛,她之所以不願向他承認,只是因為他的那經風流傳聞,以及他有了未婚妻的事實。
但想想,那又何妨?珍惜瞬間的永恆,才美!
突然——
「就快到了!」
說完,他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只是她沒看見。其實,當他故意踉蹌跌倒時,正好是走完鐵橋的時候。他原意是要捉弄她,以為她會本能地張眼發現他的惡作劇,沒想到她摟得更緊,如小鳥依人地挨著他……嗯——這感覺,他喜歡,當然也就捨不得放下她。反正以他強健的體格來說,背著她再走個干裡路也絕不是難事。
不過,有點累的是他必須慢慢地走,小心的走,才能不讓她起疑心。
天!如果有人看到他那歪斜的步伐,肯定會以為他瘋了。
然而,不巧的是,真的有人看見了——
「子湘,你在幹嘛?」
他抬頭,見到說話的人是司馬嫣紅,一陣愕然,站在原地。
柯冰王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張開眼睛。
司馬嫣紅迎了上來。「子湘,你是不是喝醉了,怎麼步伐歪歪斜斜的?」
「沒什麼,剛踩著石子,腳板有點不舒服。」他胡亂編個理由。
還趴在他背上的柯冰玉,回頭望了一下,馬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急忙掙扎著要下來,而她的臉早是紅通通的了。
「有沒有怎麼樣?」司馬嫣紅關注地上前察看他的腳。
「沒事了!」他急忙往旁站好。「玉娘,我來介紹,這位是司馬嫣紅小姐,她是——」他考慮著是否要抬出她在怡春院的名號。
「司馬嫣紅?」柯冰玉敏感地望向她。
司馬嫣紅迎風輕甩長髮,對她笑道:「子湘他可能不好意思說,那麼我只好自我介紹了。我是怡春院的姑娘,不過,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已經贖身從良,我想冰玉姑娘應該不會介意和我做個朋友吧!」在她主觀的意識裡,她以為是她紅遍天的名號讓柯冰玉有所聯想,所以她也就直言不諱的先說出她的身世。
可惜,她錯了!對柯冰玉而言,這如雷貫耳的名字,正是間接害死她爹的兇手!因為她,她家破人亡;因為她,她活在茫然無知的命運裡。當初她所以選中怡春院賣身,無非也是想要見識一下能迷死男人的她。而今,司馬嫣紅竟然就這麼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她該拿她怎麼辦?恨她?打她?不!那喚不回她爹的性命,更重整不了她破碎的家庭……
「玉娘,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茫然的答著。
他見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這才想起來範江曾經告訴他的話——
「那位名字叫做柯冰玉的姑娘,是玉石坊老闆柯世民的女兒,據說他迷上了嫣紅姑娘,為了捧嫣紅姑娘的場,他花了大筆大筆的銀兩,不但敗光了所有的家產,還四處借貸,欠了一屁股債。冤的是,他所花的那些銀兩,大部分都被李嬤嬤取走,柯世民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投下大筆冤枉錢,連嫣紅的面也沒見著。三天前,債主逼他還錢,他走投無路,於是上吊自殺死了,留下孤兒寡母和龐大的債務。柯冰玉為了還債,也為了她娘和五歲大的小弟弟,這才迫不得已到怡春院賣身,聽說今天債主就要到她家討債!」
當時他就是因為范江後面的這句話,才會趕到柯家瞧一瞧。此時想來,也就難怪她一看到嫣紅會有如此的反應……
他正想著要如何安慰她的時候,司馬嫣紅卻親呢地勾住他的手。
「子湘,咱們走吧!我義兄已經準備了好酒好菜,準備和你大戰三百回合呢!」
程於湘不笨,立刻明白司馬嫣紅此舉的用意,是存心要氣他的玉娘。沒有猶豫,他馬上將她的手移開,走到柯冰玉的身邊。
「玉娘,除卻巫山不是雲,只緣身在此山中,有些事情並非你想像的那樣,甚至親眼所見,也不一定就是真實的;有沒有緣在一起,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說罷,他對她投以一笑,便輕輕地握著她的手,眼裡傳送他疼她、愛她的光采。「先別想那麼多,回頭我再跟你說,你就會明白了。」
「是嗎?」她望著他深遂的眼眸,有股想哭的衝動。
程子湘點點頭,像是給予承諾似的輕撫她的雙頰,再也不理會眼裡發出妒火的司馬嫣紅,逕自牽著她的小手拉著玉娘往山頂上的木屋走去。
他是明理的人,正所謂不知者無罪,他明白柯世民的死並不能怪罪嫣紅,她甚至不知道她無辜地背上了一條人命。妓院原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玩玩可以,若是認真的玩上感情,那就只能怪自己認識不清了。
柯冰玉的爹——柯世民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實,這點柯冰玉也知道,否則她早就和司馬嫣紅拼老命了。一如當初對程子湘一樣,她不怨別人,只怨自己的命薄。司馬嫣紅的出現,與其說是勾起她心中的仇恨,倒不如說是帶給她無比的震驚。說明白一點,見了司馬嫣紅後,她對司馬嫣紅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尤物,她是個天生的尤物!
話又說回來,若不是她,她也不會陰錯陽差地碰上程子湘……那麼說,她是應該感謝她!
如果爹爹沒死的話,她想她會的!
所以,當他們都坐上飯桌的時候,她心裡已很平靜了。
南宮旭很好客,屬於狂放不羈的男人,講話也很乾脆,冰玉就喜歡這種樸實的個性。尤其他對她的讚美,不似趙遠山的逢迎阿諛,只有短短兩個字「很美」;不過,那股認真的傻勁,卻是讓人覺得真誠。
另外一位在座的是司馬嫣紅,柯冰玉也很認真的瞧了瞧她——
司馬嫣紅說話的時候表情很豐富,言談之間,看得出來她極力想要討好程子湘;她的一顰一笑,有著超高的職業水準,不時對他放出曖昧的笑容和放電的眼神,那強大的媚波,足以電死一條大水牛,更何況是男人呢?
因此,她不得不承認,她能迷死男人不是沒有道理的,也難怪她爹會為她癡狂,換做她是男人,恐怕也難以招架她所散發出來的魅力吧!
那子湘呢?
她轉頭望向他,心中突起醋意讓她很難過,但,她能怎麼樣呢?咆哮大罵狐狸精,害死她爹不夠,現在又來搶她的男人?
好笑!她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自嘲的無奈,加上喝了滿缸的醋,她變得很沉默,兀自扒著碗中的飯。
「於湘,我有點不舒服——」突然她想避開這令她難受的場面。
「那我先送你到屋內休息。」
「也好!子湘,想來你們也趕了一大段的路,冰玉姑娘大概是累了,你先送她進房裡休息一下,房間我已經差人打掃乾淨了。」南宮旭也關心的說著。「冰玉姑娘,你可得多多包涵,山頂的木材取得不易,房屋建造簡陋,不似『梅苑』舒服,不過,清靜幽雅,絕對不輸給『梅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