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鳴宮正好在他住的璨和宮的對面,中間只隔著一座種著南方花木的曲掖園,而那個膽大包天的醜娃兒竟然就住在他的對面,只要他一出門,就會看到她住的地方,光想到這一點他就氣得想殺人。
心中一氣,納藍手中的動作更是不留情,片刻,好好的御花園已滿地落花,芳魂離恨、枝殘葉敗,無一處完整,直教花匠拚命喊著小祖宗。
泓義對眼前像是被狂風掃過的御花園輕吹了一聲口哨,表示他的哀悼之意。
身為納藍的堂弟,他最快樂的事就是跟著總有辦法教人頭疼的堂哥「為非作歹」,看著大人一臉驚恐的樣子,有時真是讓他過足了癮頭。
像現在,光想到總是一臉高傲的御華鑒總管看到這花園後臉上那死白的神情,他就忍不住想拍手叫好,誰教御華鑒總管平時總是仗著皇上伯父對奇花的喜愛,老愛用一種了不起的眼神看人。
就拿昨日來說,他不過是不小心將球踢進園子,那死老頭就去告御狀,說園子裡那朵錦上紅是被他的球打落的,害他被娘親打了好幾下屁股,到現在還疼著呢!要不是怕娘親又給他一頓板子,他還真想學堂哥,把這御花園也狂掃這麼幾下,以消他心頭的怨氣。
不過人就是這麼不公平,他只不過是可能打落的一朵花--到現在他還在懷疑花兒是那老頭自己喝醉酒弄壞的--就挨了娘親的罰,可納藍堂哥毀了這上百株的奇花異卉,皇上舅舅最多只會皺一下眉頭,根本連句責罵都不可能會有的。
現在事情似乎有點不一樣了,一向只會讓人氣得直跳腳的堂哥第一次被人氣得臉色發白,這可是打他有記憶以來從沒看過的,看來那娃娃說不定真是……
「我聽娘說,那個女的是皇奶奶請人找回來克你的剋星。」
「剋星?笑死我了,憑那個又醜又小的女娃娃?」納藍把手中的棍子往外一丟,差一點砸到一旁急急趕來一探究竟的御華鑒總管。
「太子殿下,您氣消了嗎?」御華鑒總管一臉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無故惹來一個大瘟神。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有數,要是讓我知道你又玩什麼花樣,我就一天毀一個園子,看你這御華鑒總管的位子能坐上多久。」納藍冷哼。
「小的……小的……」御華鑒總管嚇得整個人都跪在地上,連氣都不敢多吭一聲。
納藍揮手拍了拍身上的殘葉,看也不看一眼的逕自走離了御花園,讓泓義只得急急的在他身後猛追。
「原來你是在幫我報仇呀!我就奇怪,我的球明明是滾進御花園的,怎麼可能打落那朵花嘛!」泓義恍然大悟。那可惡的死老頭,竟然害他白白挨罰!
「笑話,誰幫你啦!我只是看他不順眼!」納藍對泓義翻了個大白眼,還從鼻子不客氣的冷哼。
「是!你說什麼就什麼。」泓義聳聳肩。他早習慣堂哥說風就是雨的個性,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幫他,反正他終究是出了心頭一口怨氣。「住在秋鳴宮的那個女娃你打算怎麼樣呢?」
「那個醜八怪竟然敢違背我的意思!看著好了,這大內皇宮可是我的地盤,她敢來,我絕對要讓她哭著給我爬回她該待的地方,到時再看看誰是誰的剋星!」納藍恨恨的說。
不過是個丑娃娃,他就不相信她能有多大的能耐!
碧蟬不耐煩的一把抓下頭上的大紅絲緞,絲緞上一個個以玉雕成的小鈴不堪她如此粗魯的動作而散落一地,叮叮噹噹的在地上抗議著她粗暴的行徑。
「哎呀!碧蟬小姐,你這一扯,奴婢剛梳好的頭髮又亂了,而且這繫著玉鈴的紅帶是皇后差人送來的,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碧蟬的貼身侍女玉兒連忙驚聲阻止。
「玉兒姊姊,那些玉鈴鐺吵得人家的頭都痛死了,為什麼人家不能像平常一樣隨便扎兩條辮子就好?」碧蟬忍不住皺起眉頭。
那一個個的玉鈴隨著她的頭一動,就發出清脆的聲音,這聲音或許在平常聽來還不錯,但是成堆串在頭上後,那聲音就像是一巢的黃蜂來襲,遲早讓她作噩夢。
「你不覺得這紅帶玉鈴很漂亮嗎?姑娘就是要裝扮得美美的才惹人疼呀!」玉兒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心想這嘟著嘴的碧蟬十足是個使性子的小孩。「還有,我不是說過了,叫我玉兒就好了,你現在是太子妃了,這兒是宮中可不比家裡,有很多事得規矩點,好不好?」
「好麻煩喔!那人家可不可以不要住這兒了?」碧蟬乖乖的任玉兒幫她重新把頭髮梳好,可說什麼她也不肯再繫上那會吵死人的東西。
「呵!說得好,這兒本來就不是你這種醜八怪該來的地方!」納藍連聲招呼都不打,一點也不客氣的將碧蟬的房門踹開,一臉得意的雙手抱胸來到她的面前。
「太子殿下,您這樣會嚇到太子妃的。」宮外的侍衛攔不住納藍,只得跟在他的身後,頻頻的勸說。
「這兒沒有你們說話的餘地,全都給我滾!」
納藍一個手勢,身後的侍衛只得同情的看了那不滿七歲的小太子妃一眼,然後像是風一樣的消失在門外。
「哼!」碧蟬冷哼一聲,一點也不把這個眾人口中的可怕人物看在眼底。
「你好大的膽子,敢哼我?」納藍一步步威脅似的走向她。
納藍兇惡的神情讓玉兒連忙擋在碧蟬的面前,「太子殿下,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請殿下別生氣。」
「滾開!」
納藍一把揮開膽敢擋在他面前的玉兒,彷彿冒火的雙眼直直燒向碧蟬。
「玉兒是和我一起來的,你憑什麼指揮她?」碧蟬不讓自已在他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下有任何的退縮,她一點也不服輸的瞪了回去。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納藍的口氣是不可一世的。
他長這麼大,只要有任何一點不高興,四周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戰戰兢兢的好言以對,從來沒有人膽敢和他當面對峙,而且還用像是看見什麼噁心東西似的眼光回瞪他,他當然是一肚子火。
「不就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怕、誰見了誰討厭的皇太子殿下嘛!」碧蟬雙手在臉上一拉,對他扮了一個高難度的鬼臉。打小她就是吃軟不吃硬的倔脾氣,眼前的這個人這麼不客氣,她也不認為有什麼跟他客氣的必要。
納藍被碧蟬的鬼臉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可以把眉毛、眼睛、鼻子全擠在小小的臉上再皺成一團,還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那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難看死了!」他伸手往她的臉上捏了一把,軟軟熱熱的,還挺好玩的。「人都夠丑了,還扮這什麼鬼樣子?」
碧蟬當然知道自己長相平凡,尤其是來到這個連順手招來的宮女也都很漂亮的地方,她已經夠討厭了,他竟然還開口閉口的說她醜,甚至捏得她的臉痛死了,於是,她一張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死命咬了那只敢碰她的臉的手一口。
「小姐!」玉兒驚叫出聲。
納藍一吃痛,連忙將手縮了回來,怒目瞪著眼前大不敬的女娃。
他可是未來的一國之君,這小娃兒竟然敢咬他,而且還咬得這麼用力!
「死丫頭,我一定要把你丟出宮去!」
碧蟬又扮了個鬼臉,當他的話是瘋狗亂叫。「是太后奶奶讓我住進來的,你才不能把我趕出去。」
「我才不要娶你這個凶婆娘,我要休了你!」納藍氣得直跳腳。
「哈!這一點太后奶奶早說過了,她說你一定會說要休了我,所以她給了我這個。」碧蟬回身從梳妝鏡旁桌子上的盒子中拿出一個玉扳指。
「皇爺爺的玉扳指?」納藍有些疑惑。這玉扳指是東華國皇帝的信物,照例是由在位的皇上所擁有,這會兒怎麼會在這個女娃娃的手中?
「沒錯!太后奶奶說這個玉扳指現在歸我保管,所以現在只有我能休你。」碧蟬昂著小小的下巴說。
這下子納藍是整個人跳了起來。他怎麼也想不到皇奶奶會用這招來制他,看眼前小女娃一臉的得意,他原本惡劣的心情更是一觸即發。
「難怪,像你這種醜八怪,不用這種方法,你這只癩蝦蟆怎麼會吃得到天鵝肉?」納藍惡毒的說,臉上更是一見即明的不屑。
「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次就試試看!」碧蟬氣得緊握著小拳頭。
「我就偏要說!你這個醜八怪、醜八怪,沒人要的醜八怪……」納藍像唱歌一樣的一直重複「醜八怪」三個字。
「你……你才是沒人要的大白癡、大白癡、大白癡、大白癡!」碧蟬也不甘示弱的罵回去。
「你敢說我是大白癡?」要不是怕她又咬他,納藍還真想掐死她。
「是你先罵我醜八怪的!」碧蟬挺直腰桿的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