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拓問過褚磊,為何如此輕易便接受這個事實?難道他不曾怪過母親當年拋下他們嗎?
「怎麼會?換作是我,我可能也會這麼做,更何況一切都已經過去。以老爸的個性,我相信那的確是他的作風——打壓席叔叔的公司,對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精神折磨,當初他逼著咱們進公司實習時,不也是嚴格專制、六親不認,足足三個月不讓我們踏出公司大門嗎?」
褚磊說著,打趣地睨了老哥一眼。「不過說真的,媽和席叔叔也算是青梅竹馬嘛,如果他們現在打算湊成一對,我也不反對。」
褚拓對褚磊的話不置可否,倒是褚、席兩家糾葛多年的風波總算是平息了,他突然像是鬆了口氣般,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對了,你說饒邦睿來找你談一筆交易。」辦公室裡,褚磊詢問著正在翻檔案夾的褚拓。「他不是和與蝶訂婚了嗎?將來整個振旭企業都是他的,他還想要什麼?」
「他要咱們褚氏百分之十的股權。」他微微皺眉。「其實他早在暗中監視我和與蝶,打算以此要脅。他說如果我不答應,他便要向新聞界發佈消息,經過這麼一渲染,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法也就可想而知。」
「說你勾引他的未婚妻,和人家的老婆糾纏不清,嗯?」褚磊挑起一道眉毛。「你可以選擇置之不理,反正這對你來說只不過是獵艷名單上多加一筆罷了,根本沒啥影響。」
「與蝶呢?」褚拓粗聲說道。「輿論會把她形容得不堪入目,我怎麼能置之不理?」
「這倒是。」褚磊咧嘴一笑。「沒想到饒邦睿表面上看來道貌岸然,居然想利用未婚妻的名節來大賺一筆,與蝶還真是看錯人了。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
「沒有。」他聳聳肩,淡淡地說道:「我不想讓她認為我在抹黑饒邦睿。再說口說無憑,與蝶也不見得會相信。」
「嗯。」褚磊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那麼依我看,你就只能娶她了,這是杜絕醜聞和饒邦睿勒索的最好方法。」
「我知道。」他過了半晌才說。「她拒絕了。」
是嗎?褚磊挑了挑眉毛,忍不住笑歪了嘴。
「居然有女人會拒絕褚氏集團總裁的求婚,這個情況倒是有些棘手。」褚磊用手搓著下巴,斜睨了他一眼。「她為什麼拒絕你?因為她愛的是饒邦睿,所以不肯嫁給你?」
褚拓沒有說話,下巴繃得緊緊的。天殺的,他不願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凝視他、溫柔地依偎在他懷裡的樣子,在在說明了她是在乎他的。她沒有答應他的求婚,是否正因為她仍然對饒邦睿無法忘情?想到這個可能,他就覺得心情惡劣。
「我不知道。」他的聲調有些悶。「她認為我不夠信任她。」
「因為三年前的那件事?」褚磊恍然大悟。「你仍然認為她是兇手?」
褚拓靜寂了半晌,然後聳肩。「這已經不再重要了,我甚至可以忘記這件事,當它從來不曾發生過。」
「這就說明了你根本還不信任她,你仍然為那件事耿耿於懷。」褚磊搖搖頭,慢條斯理地道:「難怪與蝶不肯嫁給你,大哥。想想看,就算你願意忽略那件事而娶她,你仍然不會忘記她是曾經想殺害你的兇手。別說她心裡難受,只怕你自己心裡也有疙瘩,每天膽戰心驚,想著枕邊人會不會突然有一天凶性大發,趁你睡覺時一刀斃了你。」
褚拓沒吭聲。下意識裡,他知道褚磊說得對。他雖然不願相信與蝶會這樣做,但這這個存疑卻可能纏著他一生。也就是這點讓他感到煩躁。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誰是兇手已經不再重要,我不想再去追究。」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我併購了席氏企業,和她算是扯平了。如果與蝶仍然堅持嫁給饒邦睿,我又有什麼立場阻止?」
「既然你打算用褚氏集團的股票買席與蝶的名譽,我也無話可說。」褚磊雙手一攤。「如果你能忍受著心愛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的話,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見他不吭聲,褚磊瞥了他一眼。「對了,你什麼時候給饒邦睿答覆?」
「我要他今天來找我,但他沒有出現。」
「會不會是這幾天席振東回來,讓他有所顧忌,所以他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褚磊猜測道。
「或許吧。」褚拓不置可否。
說是這樣說,褚拓卻微蹙起眉頭,陷入沉思中。此刻他擔心的不是饒邦睿的勒索和威脅,而是背後真正的動機。本能告訴他,饒邦睿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事情絕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他有預感,要不了多久,饒邦睿會有進一步的行動。
晚上十一點,褚拓離開辦公室,搭著電梯到了地下三樓的停車場。
已經接近午夜時刻,偌大的停車場一片寂靜。褚拓慢步走向自己的車,腦中仍在思索著關於饒邦睿的事。從什麼時候開始,饒邦睿開始監視他和席與蝶的一舉一動?
是什麼原因讓饒邦睿如此肆無忌憚,甚至不惜利用席與蝶來達到目的?他想脫離席家自立門戶的意圖如此明顯,是什麼讓他非這麼做不可?一整個下午他都在思索這些問題,然而一直到下班時間,饒邦睿卻沒有出現。
饒邦睿是否改變主意了?褚拓先是納悶,但隨即推翻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沒有人會放棄這個成為褚氏集團股東的大好良機,更何況是聰明狡詐如饒邦睿?他是因為顧忌著席振東,或是其他原因?
左前方,他的寶藍色寶馬已然在望,他正想掏鑰匙開門,一個低沉的聲音由他身後傳來——
「晚安,褚總裁。」
褚拓停下手上的動作,半側過身去,毫不意外看見饒邦睿就站在他的右後方。
他猜測得沒錯,饒邦睿果然是另有目的,否則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停車場面對他。由饒邦睿的姿勢看來,顯然已經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是饒先生。」他微微頷首,表情依舊冷靜從容。他不喜歡饒邦睿臉上的表情,那不像商場上的對手和他商討一筆交易,更不像一個普通的好友來找他閒話家常;饒邦睿的表情是陰沉的、森冷的,他的眼睛精光迸露。
「希望你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饒邦睿看了腕上的表一眼。「我一共等了……五個小時又十二分鐘。」
他微瞇起眼,目光審慎地打量著饒邦睿的一身打扮——白襯衫、西裝褲,雙作斜插在口袋裡,看不出是否有帶武器。
「我沒有忘。」他不動聲色地道:「我等了你一整天,你的助理告訴我你今天根本不在公司裡,我以為你改變主意了。」
「我是改變主意了。」饒邦睿聳聳肩膀,姿態輕鬆地道:「我要現金,不多,五千萬就好。」
褚拓微揚起眉,「五千萬?」
「怎麼,嫌多嗎?五千萬對褚氏集團而言是九牛一毛,用來買你和我未婚妻亂搞的醜聞,這還算便宜了。」饒邦睿緊盯著他的臉。「如何,你怎麼說?」
褚拓用手一輕撫著鼻樑,故作考慮狀。
「怎麼,褚總裁連這麼點零錢都吝於出手?」饒邦睿嘲高地道。
「當然不是,只是我以為你對成為褚氏集團的大股東會比較有興趣。」他寬肩一聳,輕描淡寫地問:「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褚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票價值幾十億美金,而你卻只要五千萬?」
「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上當?」饒邦睿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成為褚氏集團的股東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在背後搞什麼花樣,讓我一點利益都拿不到?相較之下,拿現金可靠多了。」
「你似乎很謹慎啊。」褚拓不動聲色地說。
「那當然,這幾年跟著席振旭混假的嗎?」饒邦睿嗤了一聲,語氣嘲弄地接著道:「這下可好,席振東和莫倩妮回來了,你們褚、席兩家誤會冰釋,接下來就該來個閤家大團圓。席振東這幾年開採鑽石也賺了不少錢,既然我這個外人連一杯羹都分不到,當然得為自己多打算打算。」
「是嗎?」褚拓音調緩慢地說道:「據我所知,席振旭一直很器重你,也一向待你不薄,你娶了席與蝶之後,席振東的財產將來也都會是你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已經等得夠久了,沒有耐性再繼續和他們窮蘑菇。再這麼等下去,我要什麼時候才能發大財?」饒邦睿不耐地一揮手。「只要拿到這五千萬,我就打算離開台灣,離開這些叫我作嘔的席家人,再也和他們毫無瓜葛。」
「我以為你和席與蝶兩情相悅,她因為愛你才想嫁給你。再說你們就快要結婚了,你打算拋下她離開台灣?」褚拓過了一會兒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