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遲疑顯然沒有逃過席振旭精明睿智的眼睛,然而他只是睨了侄女一眼,然後轉向饒邦睿。「你有什麼看法嗎?邦睿。」
「一切聽您的指示。」饒邦睿眸光閃爍,聰明的不作任何評論。
「那好,這兩天你和為丞多注意一些,既然褚拓這麼說了,那我相信他應該不會太為難你們才是。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席振旭站了起來,對席與蝶叮嚀著,「別太逞強了,與蝶。如果太累就放自己幾天假,別硬撐,嗯?」
席與蝶點頭,然後起身,饒邦睿跟著她站了起來。「我送你。」
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經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朝門口走去,讓她原本想婉拒的話又嚥了回去。
算了,就讓邦睿送她一程吧。她知道以自己現在紊亂的心緒,是絕對無法專心開車的。
在饒邦睿送她回家的一路上,她一直沒有開口。
席與蝶將車窗降下,夜晚沁涼的微風吹拂在她的臉上,令她稍微清醒了些。她垂下睫毛,手指漫不經心地捲著椅墊下的流蘇,心思仍然停留在下午和褚拓的那一吻上。
不,她不該再想這件事的。她甩甩頭,視而不見地凝視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對他那樣一個經驗豐富的男人而言,她的吻一定顯得青澀而不成熟,怎麼能和他有過的女人相比?他應該配的是像華朵曦……是這個名字嗎?那樣成熟美麗的女子才夠資格贏得他的全心愛戀。他吻她,或許只是想懲罰她罷了,根本不是真心的。
想到褚拓對華朵曦或是其他女子那麼溫柔呵護的模樣,她禁不住心裡一陣緊縮,沒來由得感到沮喪和黯然。即使明知他只是在戲弄她,她仍然為此矛盾掙扎不已。她發過誓要痛恨他、絕不服於他,然而卻總是力不從心,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與蝶?」饒邦睿的聲音將她喚回神來。
她轉過頭看他,仍然有些漫不經心。「什麼?」
「你今天去找褚拓,他……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她愣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車子在她的住處前停了下來,饒邦睿回過頭來看她,目光深思而帶著探測之意。「不,嚴格來說,自從咱們在晶華酒店再次見到褚拓之後,你就一直有些不對勁。怎麼,除了和他吃頓飯之外,他還有其他特別的要求?」
「當然沒有,你怎麼會這樣想?」她否認。「我和他認識這麼久了,就算彼此沒有生意往來,總還稱得上是朋友。和朋友吃頓飯敘敘舊,有什麼不對嗎?」
饒邦睿端詳著她的表情,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有無受脅迫的跡象。
「我不相信褚拓會簽這麼大一筆合約和我們合作,只為了和你吃頓飯。」見她正想開口,他抬手制止了她。「別反駁,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也知道你不可能接受他其他過分的要求。我只是怕你吃虧。」
席與蝶將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避開他的視線。
「我知道,但他確實沒有其他過分的要求……如果那是你心裡所想的。」她輕聲地道:「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邦睿。」
他直直地注視了她一會兒,那張姣美的臉龐上一片平淡和沉靜。
「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與蝶。」他過了好半晌才道:「早在一年前,乾爹就已經答應讓我們訂婚了。我不想逼你,是因為你年紀還輕,再者,你對我並沒有那份想和我廝守終生的感情,所以我願意等,可是現在……」
「我還沒想到這件事。」她很快地說道,咬住下唇。「我們別談這件事好嗎?邦睿,你明知道我對你根本沒有……」
「你不愛我,因為你心裡始終只有他,只有褚拓,是嗎?」他打斷她,咄咄逼人地問道:「你愛上他了,是不是?」
席與蝶的臉色倏然刷白。「你在胡說什麼?我才沒有。」
她想伸手去拉車門,饒邦睿卻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那麼,你就應該牢牢記住,是褚拓搶走了屬於你們席家的一切。」
「我記得,但那又如何?」她甩甩頭,清晰地道:「褚氏集團財大勢大,咱們拿什麼和他們抗衡、競爭?」
「當然有,只要你用對方法,那麼再創造席家的企業王國絕非不可能。」看著她的眼睛驚訝的大睜,饒邦睿停頓了一下才緩緩接口,「與其處在挨打的地位,咱們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她瞪視著他。「你瘋了?」
「聽著,與蝶。」饒邦睿突然興奮了起來,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褚拓現在的目標是你,只要你暫且順著他的心意,讓他放鬆戒心,假以時日,咱們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弱點,繼而讓他俯首稱臣。」
她訝異地張大口,怔怔地望饒邦睿,而後驀然笑了。
「你錯了,邦睿。褚拓要的不是我,他只是想證明他能征服席家人罷了,你顯然太高估了我的能耐。」她苦澀地自嘲道。即使明知道這個事實,她仍能感覺心底竄升的悵然。「再說,他身邊早已經有了固定的女伴,又怎麼會對我有興趣?」
褚拓有了固定的女伴?饒邦睿微微蹙眉,想起那天見過的那位美麗女郎。是了,他一時間倒忘了這一點。莫非他對褚拓的預估有誤?褚拓會答應和振旭企業合作,原因不是席與蝶?
「很多場合帶女伴是必要的禮儀,這並不代表什麼。」他沉吟道,看了她一眼。「再說你這麼肯定那個女人和他交情匪淺?或許那只是障眼法罷了。像褚拓這樣有權有勢的男人,不可能只甘於擁有一個女人,你就暫且和他周旋,看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咱們再作打算。」
席與蝶沒有說話,只是轉開頭去,凝望著遠方搖曳的樹影出神。她不願意將褚拓想得那麼殘酷無情,更不願傷害他。她從來不認為他是個冷血心腸的人,只是……噢,她該怎麼做?
「你要想清楚,與蝶。」饒邦睿平靜地道。「別忘了,當年你的父親拐走他的母親,且他又認定是你想殺他,他不可能如此輕易便忘卻一切,想和咱們合作買賣。」
「可是……」
「別再猶豫了,與蝶。這對我們是個大好良機。」他握住她的手,嚴肅地道:「褚拓現在對我們示好,絕不會是沒有代價的。你千萬要記清楚你的目的,別輕易落入他設下的陷阱,嗯?」
她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睫毛,望著自己另一隻放在膝上的手。她想起褚拓吻她的那一刻,想起他溫柔而疼惜的眼神……那是真實的嗎?或是她太渴望他所產生出來的假象?
她靜靜地坐著,只覺得茫然,心中被惱人的空虛磨蝕著。
記住,你的目的是要奪回席家原有的一切。這句話一直在席與蝶腦裡迴響。
她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心不在焉地瞥了桌上的行事歷一眼。日子如往常般平靜的過去,褚氏集團已派人到振旭企業來瞭解工廠的生產狀況,包括所有的業務部門和硬體設備,召集相關人員開會等等,全都謹慎得一絲不苟。
幾天下來,整個公司的員工除了戰戰兢兢全面戒備之外,總算這才領教到了大財團慎重其事、一點也馬虎不得的辦事態度。就連原本還十分不屑的席為丞,也不得不對他們嚴謹明快的作風感歎折服。
然而,自從那天過後,她沒有再見到褚拓。或許他是改變了主意了吧?她想著。也或許是他太忙,根本抽不出空來和她履行那個微不足道的「約會」。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到鬆了一口氣,還是該失望。
就在她拉上落地窗簾準備離開辦公室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走過去接起,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喂?」
電話那端沉寂了半晌,而後一個沉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我。」
褚拓。她的心陡地提到喉嚨,然後開始猛烈撞擊了起來。
「嗨。」她的聲調有些不穩。
「我以為你下班了,只是碰碰運氣打這通電話。」他停頓了一下。「你沒忘記我們的約定吧?」
席與蝶秀眉微揚。她有沒有聽錯?她居然察覺出他聲音裡有一絲……緊張?
「我沒忘。」
她清了清喉嚨,正要再說些什麼,他已經不由分說地丟下一句,「那好,十分鐘後,我到你公司門口接你。」
她還沒來得及答話,電話已經「砰」的一聲掛斷了。
掛了?她對著話筒大皺其眉,將話筒放了回去。哪有這麼霸道的傢伙?居然連問都沒問她一聲,如果她晚上另外有約或有推不掉的應酬呢?
可是……想到可以和他見面,讓她心情開始飛揚了起來。她低頭打量自己的一身裝扮,今天因為沒有什麼重要的場合非出席不可,所以她身上只是一件樣式簡單的粉紅色套裝罷了,不知道褚拓會帶她到什麼地方去?也許她該回去換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