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來源從何而來,但我必須說一句,提供你這些消息的人顯然沒有經過任何查證,因為你連席氏企業的創辦者是誰都搞不清楚。」
這句話再度引起此起彼落的笑聲,褚拓等笑聲稍歇,緩緩地接了下去,「沒錯,我父親曾經和席先生往來十分密切,但不是席振旭,而是他的兄長席振東先生。
「十八年前,席振東先生將他創辦的席氏企業交由他胞弟席振旭先生全權處理,直到三年前席氏企業被褚氏集團併購為止。裁掉席氏的老員工是因為當中多得是只領薪水不做事的人,這也是席氏企業會走下坡的最大原因。後來的發展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我就不再贅述。」
「但是褚、席兩家原本的關係十分良好,在你併購席氏之後,是否代表著和席氏的關係已經正式宣告破裂?你在併購案過後揚言要控告席董事長的公子席為丞先生,是否也因為兩家交惡?」
「如果大家記性不差的話,我想當時褚氏集團曾對此事發表過聲明,恕我不再贅言。至於併購案的事,商場上原本就是如此,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我只是選擇了對我最有利的做法,想必大家都能理解。」
褚拓再度停下來等待眾人安靜,隨後做了總結,「我只能說,我祝福振旭企業能永續發展。席振旭先生是可敬的對手,我個人很欽佩他,所以不希望我的立場被曲解,也希望各位不要再妄加評論,一切等待時間來證明。各位若有其他問題,請向褚氏的發言人烏立礎先生詢問,相信他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覆。」
他向烏立礎使了個眼色,再向台下眾人禮貌地頷首,隨即在安全人員的護送下由安全門離開。等到所有的記者回過神來時,褚拓的身影已經先一步消失在門後,留下所有議論紛紛的討論聲浪。
記者會後第二天,褚拓重登褚氏集團總裁之位的消息成了各大報商業版的頭條新聞,他言簡意賅的演說不但沒有解答任何關於他失蹤的疑惑,反而更令人揣測猜疑。然而眾說紛雲,仍舊沒有人能得知事實的真相。
在位於褚氏商業大樓三十樓的辦公室內,褚拓放下手上的報紙,往後靠向舒適的真皮椅背,注視著坐在眼前的五個人,分別是烏立礎、褚磊,和褚氏集團的三位高級主管,也是足以信任的好友和部屬。
「看樣子,你決定召開這個記者會是對的,輿論的影響無遠弗屆,收到的效果比你砸大把銀子去做宣傳還有用。」烏立礎說。
「光一個早上,我們已經回絕了至少超過兩百通要求訪問的電話,咱們可憐的總機小姐接電話接得都快斷氣了。」公司的副總經理陸仁恕笑道。
「昨天的記者會說得還不夠明白嗎?」烏立礎打趣地說。
「只怕人家好奇的不只是褚拓重回總裁之位的事,你難道不明白那些記者都是愛挖人隱私的?你說得愈不清不楚,他們就愈像橡皮糖般巴著不放。」
「看樣子這些記者對我們和席氏過去的關係還比較有興趣,幾乎所有的報導全鉅細靡遺地重提你併購席氏的事,連席為丞帶人來褚氏集團示威抗議的事也沒錯過。」褚磊懶洋洋地往後一癱。「這些記者不報導你重回崗位對褚氏的影響,反而加油添醋的編造咱們和席家的關係,企圖製造一場豪門內鬥的八卦新聞,真是怪事兒。」
「你真的不打算接受任何媒體訪問嗎,褚總?」烏立礎望向褚拓詢問道。
「暫時沒有必要,讓這些好事者去製造點小道消息,或許對咱們反而有大的幫忙,幫他的小公司提升了不少知名度,嗯?」
「這倒是。」烏立礎的口吻變得嚴肅了起來。「這些報導對振旭企業的確有推波助瀾的效果。不過以振旭目前勉力經營的情況,要再創造過去輝煌的時代,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不是靠著過去累積下來的信用,根本沒有銀行肯借錢給他們,當然,我們也透過交情動了點手腳,完全依照你的指示。」陸仁恕說。
「很好,咱們暫且按兵不動,別太輕易讓振旭企業垮掉,留著他們還有用處。」褚拓簡潔地道,站起身。「你們去忙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所有人立刻會意地起身離開,只有褚磊仍然坐在原地不動。
「還有事?」褚拓看了他一眼,逕自翻開桌上的卷宗,將全副注意力集中在計劃表上。
褚磊聳聳肩膀,慢條斯理地斜睨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想,如果席與蝶知道三年前沒能殺死你會換來這麼可怕的報復,她一定會後悔當初下的手不夠重。」
沒有等他的反應,褚磊朝他擺擺手,轉身離開他的辦公室。
一直到門闔上的聲音傳來,褚拓才將視線拉離計劃表,目光深不可測地凝望著前方的某一點。
很好,事情完全照他所計劃的進行。一旦他查明了三年前那樁謀殺案的來龍去脈,他隨時可以讓振旭企業再次垮台,而且在商業界徹底消失,永無翻身的機會。
他想著,如果席與蝶知道他們席家僅存的事業,存亡全在他的一念之間,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晶華酒店六樓的宴會廳,正在舉行一場熱鬧的開幕酒會。
席與蝶斜倚在欄杆旁,視而不見地凝望著大廳裡的衣香鬢影,傾聽著身旁兩位西裝筆挺的商業界人士高談闊論。晚會的主人和席振旭曾有過生意上的往來,所以她和席振旭都受邀出席。
在以往,她對這種場合雖說稱不上喜歡,但也知道這是在商場上免不了的文化,所以一向很少回絕。
然而今天,她卻絲毫沒有應酬寒暄的心情。自從在報紙上看到褚拓重新接掌褚氏集團的消息之後,她的心情就沒有一刻平靜。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那晚和褚拓短兵相接的一幕,何必說呢,這是她和褚拓之間的事,她不想驚動叔叔和為丞他們,不想再讓事情更加複雜……
然而,令她恐懼的事還是成真了!她害怕的不是褚拓將會如何對她採取報復,而是怕他會實現他的威脅——只要他高興,他會不擇手段地運用褚氏集團的勢力,再度搞垮振旭企業。她知道這不只是個威脅,他絕對會說到做到!
她究竟該怎麼辦?
「與蝶?」
聽見饒邦睿的聲音,席與蝶回過頭去面對站在她身後的兩個男人。「為丞,邦睿。」
「你在發抖呢,是不是覺得冷?要不要我去幫你拿外套?」席為丞關心地看著她。
雖說她這一身打扮十分適合參加晚宴,小露香肩的禮服也尚稱保守端莊,但是為求客人舒適,宴會廳內的冷氣開得極強,對那些愛美不懼寒冷的女士而言或許尚可忍受,但對身材一向纖細單薄的席與蝶而言,難免感到有些吃不消。
「不用了,我……還好。」不,她一點也不好,自從那天褚拓出現在她的住處後,她幾乎夜夜輾轉難眠。幾天下來,勞累和疲倦漸至,或許她的意志力尚可支撐,但她的體力顯然不堪負荷,正在向她發出嚴重的抗議。
「你知道嗎,與蝶,聽說褚拓也來了。」饒邦睿刻意壓低聲音說道,朝她身後瞄了一眼。
她本能地一怔,順著他的目光朝大廳中央望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賓客觥籌交錯,她沒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
「不可思議,堂堂褚氏集團總裁連這種非必要的小場面都肯來捧場。」席為丞從鼻子裡冷哼出聲。「這可是他重新上任之後,第一次露面的公開場合,真是太給主人面子了。」
「聽說酒會的主人和褚拓的父親交情匪淺,來捧場也是應該的。」饒邦睿深思地看了席與蝶一眼,有些躊躇地道:「如果你待會兒看見褚拓……」
「你們怕他來找我麻煩?」席與蝶勉力定下心神,語氣淡漠地道:「放心吧,如果今天是他第一次公開露面的場合,我想他不會有那麼好的眼力注意到我。再說我們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往來,他大概也不會有空來應付我。」
「這很難說,誰不知道褚拓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踩著別人的背往上爬,這種人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席為丞頗不以為然。
「那我們也只能靜觀其變了。」席與蝶故作輕快地道,腦海中又浮起那晚褚拓威脅的話語。她極力甩開這個不受歡迎的思緒,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叔叔呢?」
「乾爹在前頭和幾位老朋友寒暄。」饒邦睿大概也看出了她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溫和地道:「你這幾天也夠累了,如果撐不住了就別逞強,嗯?」
「我沒事,真的,只是……呃,昨晚沒睡好。」她沒有拒絕饒邦睿摟住她的溫暖手臂,他身上的熱度讓她覺得好多了,她勉強微笑道:「別管我了,叔叔不是要帶你們去見幾位世伯嗎?別讓叔叔等太久。我到旁邊去坐一會兒,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