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嗎?」關德宗想了一下。「你在哪間醫院工作?」
她說了一個名字,關德宗微挑起眉。「真巧,我和這醫院的院長還有些交情。這樣吧,我派個人去跟你們院長說一聲,就說你這陣子在這兒照顧我,等我的傷好了之後你再回醫院去上班,如何?」「這個嘛……」她故作考慮狀。「您確定不會過兩天就把我趕走嗎?」
「當然不會,我還得留著你讓我活久一點呢。」他低語了一句。
安以姮正想詢問那句話的意思,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爸。」
他們同時回過頭,一眼便瞧見關成奕和胡蘭欣正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關大哥,胡小姐。」安以姮微微頷首算是招呼。
「安小姐,你這個護士是怎麼當的?」胡蘭欣劈頭就說。「你沒瞧見伯父的臉都曬紅了嗎?怎麼還不送他進屋裡去?」
「蘭欣。」關德宗沉聲喝道:「我好得很。成天在家裡頭坐著,我沒病也會悶出病來。出來曬曬太陽可以讓我心情愉快點,你不必這麼緊張。」
胡蘭欣原本慍怒的表情立刻消失,態度變得柔順。「伯父,我只是擔心安小姐經驗不足,不懂得如何照顧您……」
她還沒說完,關德宗已經不悅的打斷了她,「我只是跌傷了腿,又不是殘廢,幹嗎這麼大驚小怪?」
胡蘭欣還想說話,終究又吞了回去。「是的,伯父。」她忍耐地道,恨恨地瞪了安以姮一眼。安以姮沒有說話,她就算再遲鈍都察覺得出胡蘭欣對她的敵意,只是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是她無意間得罪了她嗎?
「蘭欣顧慮的也沒錯,您的確該休息了,爸。」關成奕打了個圍場。「您已經出來夠久了,我陪您回屋裡去吧?」
「嗯。」關德宗點頭,一行人正準備回屋裡去,一陣車聲由門前傳來,所有人全不約而同的往聲音來處望去——
是關健!安以姮微微一震,看著他朝這個方向望來。他挺拔的身形甚至比她記憶中來得高大,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合身的襯出他寬闊的臂膀和長腿,令他看來更結實有力。
她緊張地站著,故作不為所動,即使她的心雀躍的令人生氣。
關健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大步朝眾人走來,在關德宗面前站定。「爸。」
「是你。」關德宗瞇著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是什麼風把你給吹回來了?我可不記得我有派人去請過你。」
「我總得回來做做樣子,以免落人口實,背了個不孝子的罪名。」關健慢吞吞地道,目光緊盯住站在一旁的安以姮。她感覺自己的臉頰緋紅,手心汗濕,但她極力按下轉身逃跑的衝動。她才不會被他的眼神所影響,絕不會。
「我從來不知道你會在乎別人的看法。」關德宗慢慢地說道,目光在他和安以桓臉上來回打量。「是什麼能令你改變主意?」
「還有什麼比回到晨曦園來更能查探軍情?別忘了我一心想搞垮敦品集團。」
「想搞垮敦品集團不是件簡單的事兒,你確定你有這個能耐?」
「我們何不等著瞧呢,爸?」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反正您已經對我這個兒子失望透頂,再多添一件也不會太意外了。」
戰線再度劃下,兩父子毫不相讓的對峙著。眼見氣氛僵得有些異樣,安以姮輕咳了一聲,「有什麼話等回屋裡再說吧,董事長。太陽正大著呢。」
「是啊,爸。」關成奕也點頭,微笑的轉向關健。「這麼說來,你是決定搬回來住了?」
關健聳聳肩膀,答案不言而喻。
「那就太好了,伯父一定很高興。」胡蘭欣細聲細氣的接話。
「高興個屁!如果他再繼續胡作非為,我可不會對他客氣!」即使心裡樂得很,關德宗嘴上仍是不高興的嘟噥,在關成奕和胡蘭欣的陪同下回屋裡去了。
一時間,花園裡只剩下安以姮和關健,四周靜的只有風吹拂過樹梢的聲音。
安以姮偷偷地瞧了他一眼,他也正眨也不眨的注視著她,唇角漾著一抹近乎邪氣的微笑。她立刻像觸電般地垂下目光,霎時感到心慌意亂。
「我也該進去了。」她匆匆地低語了一句,正想轉身,他卻更快一步地拉住她的手。
「何必這麼急著走?」他沉沉地說道,聲音極盡慢條斯理。「你的激將法很有用,嗯?提醒我身為人子的義務,無論我心裡有多痛恨他,我都必須回來盡到我的責任。」
她半側過頭來注視他,他的嘴唇依舊緊抿,但卻透出一抹苦澀。
「這不止是你的責任,他是你的父親,而他愛你。」她咬了咬唇,輕聲地道:「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麼,結果都已經無法改變;如果你打算永遠折磨他、仇視他,那麼也許他會後悔當初讓你和你母親見上最後一面。」
沒有再看他一眼,她擰開了他的手朝屋裡跑去。」直到離開了他的視線,她似乎仍感覺那對銳利的眸子灼熱的在她身後注視著她。
第六章
接下來有好幾天,晨曦園的氣氛出乎意料的平和。
這天晚上,關成奕正和關健討論著近日商業界的幾樁產權爭奪案,關德宗也仔細聆聽著兩兄弟的看法,並且適時的加入討論;表面上看來,家裡的氣氛十分融洽,如果不提,根本沒有人會知道這對父子間曾有過的衝突和糾葛。
晚飯過後,關德宗因一天的疲累早早便安歇。幫他做過例行的按摩和檢查之後,安以姮下了樓,一眼便瞧見關成奕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裡。
聽見聲響,關成奕抬起頭來看她,溫文的臉上泛起笑意。「我爸睡了?」
「嗯。」安以姮在他對面坐下,接過他手上的咖啡。「謝謝。」
「我一直忘了謝謝你,以姮。」關成奕說。「這幾個禮拜以來,爸爸的傷勢有了明顯的進步,也不像之前那麼愛發脾氣,這都要歸功於你。」
「大概是我臉皮厚,董事長罵不走我吧。」她笑著搖搖頭。「其實董事長也不是真的愛發脾氣,他只是因為腿傷無法自由行動,又沒有人在身邊陪他說話,也難怪他會悶得發慌。」
「這我知道。我要蘭欣多來陪陪他,但似乎沒有你來得有用。」關成奕苦笑了一下。「他堅持不肯到醫院去進行治療,我又無法長時間陪著他,只好多偏勞你了。」
安以姮沒有說話,只是緊握著手中的咖啡杯,兩人都想起了前兩天和關德宗主治醫生的一番談話:董事長的心臟動脈出現問題,再加上高血壓隨時可能導致心臟衰竭,目前僅能以藥物控制,我建議你們最好盡快送他到醫院來……
她懷疑關健是否瞭解父親的身體狀況,知道自己的父親正處於嚴重的病痛之中,也或者他根本就毫不在乎了。
「關健知道董事長的情形嗎?」她躊躇地問道。
「不知道,爸爸要我別告訴他。他們其實都關心著彼此,卻又礙於顏面不肯示弱,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關成奕頓了一下。「你知道嗎?其實我和關健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她有些意外關成奕會將這件事告訴她,但仍然輕點了一下頭。「我知道。」
關成奕對她的答案有些驚訝,但他只是靜了半晌,才緩緩接續道:「那你應該也知道關健故意和敦品集團作對的事。如果我再不謹慎些,或許他真會實現他的威脅,把我從敦品集團的總經理位置上拉下來。」
雖然關成奕的口吻十分輕鬆,但是安以姮並沒有微笑。「即使這樣,董事長仍然沒有怪罪關健的意思,不是嗎?」她有些猶豫,終究還是問了出來,「既然如此,為什麼後來關健會離開晨曦園?」
這個話題顯然觸犯到關成奕,只見他的表情變得複雜。
「這其中有一些誤會,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他有些不自然地微笑,然後起身。「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她點點頭,看著關成奕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
看來這個話題仍是關家的禁忌!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比和敦品集團作對還嚴重,甚至讓關德宗不惜將兒子趕出家門?
出了客廳,安以姮緩緩的沿著院子裡的紅磚道慢步。夜晚的花園裡夜涼如水,幾盞柔和的藝術燈將整個庭園裡裝點得詩意朦朧。她將目光調向二樓,那兒有盞燈還亮著,是關健的房間。那麼,他是還沒睡了?
她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歎氣。調回目光,她漫不經心的朝院子裡的涼亭裡走去,遠遠便瞧見涼亭裡兩個晃動的人影。她微微怔住,是胡蘭欣和關健!
她站在原地,看見胡蘭欣的手就環在關健的脖子上,而關健似乎也沒有推拒之意。她的腳步僵凝著,正想著該不該轉身離開,胡蘭欣已經臉一偏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