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說什麼?何振飛聽得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那一堆看來是媒體記者的傢伙口中那一大串嘟嘟嚷嚷的日文是啥意思。雖說他對日文還稍微懂了點皮毛,但一碰到這種有些艱澀的訪問用語,他可就真的是一竅不通。
而最教何振飛不懂的一點便是——奇怪了,朝井彬夫雖說是日本人,但卻精通五國以上的語言,就連中文也說得幾乎與道地的T省人無異,為何他們不用中文訪問他咧?
「還能說什麼?當然是說明他們有多歡迎他的來訪,」黑崎健有些漫不經心地說。看這混亂的場面,他想自己也沒必要下車去湊熱鬧了,「我們走吧!」
眼見再留在這兒也只是浪費時間,何振飛沒有多問的就想倒車離開,一時之間卻被人擠得車身動彈不得。
「晚上再打電話給你,媽媽我可要找時間去見見我那新媳婦兒,聽到沒有?」黑崎媽媽只在匆促間丟下這麼一句便優雅的下了車,展現出她那高貴迷人的貴婦人風範。
何振飛斜睨了黑崎健一眼,只見他眉峰微攏,似乎若有所思,連有人在敲車窗都渾然不覺。何振飛按下了車窗,「什麼事?」
「先生,聽說你是朝井先生的乾兒子,是嗎?」一位拿著麥克風,被人群擠得臉紅脖子粗的男子在問,還沒得到任何回答,他的問話已被後來湧上的人潮給淹沒了。
「先生,聽說你二十五歲就拿到了醫學博士的學位?」
「你在國內曾出版過多部暢銷的科幻推理小說,請問你為何肯捨棄高薪且高成就的醫生職業而投入於作家這個行業?」
「你是否會繼承朝井先生在日本醫學界極具盛名的私人醫院,學以致用行醫救人?你是否以他作為榜樣?」
面對此起彼落的媒體詢問,何振飛再睨了黑崎健一眼,只見黑崎健過了半晌才簡單的說了一句,「抱歉,你們認錯人了!」
「啊!」這個回答引來一陣錯愕聲。
黑崎健按上了車窗,連看也沒看何振飛一眼,「走吧!」
何振飛揚了揚眉,沒有再多說的將車駛離了凱悅飯店。
一直到車子上了大馬路,黑崎健才輕吁了一口氣,用手爬過一頭濃密的黑髮,面色陰鬱的注視著前方。
「他們認錯人了,嗯?」何振飛轉頭看了他一眼,「難不成他們說得不是你?」
「我倒希望他們說得不是我!」他苦笑地搖頭,「你知道嗎?當乾爹的兒子……這個身份太沉重了。有一陣子,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如果是,為什麼三十年來,我對他的稱謂只是乾爹?如果不是,那為什麼他一輩子不娶妻、有個親生兒子來傳承他的心血,而要我這個根本毫無血緣關係的乾兒子去繼承?」
他蹙攏眉峰,有些煩躁了起來。對朝井彬夫,他一向是最尊敬的!幾乎從他有記憶開始,朝井彬夫就讓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他這輩子,注定和學醫脫離不了關係。
雖說自小嚴格的訓練和漫長的學習過程並未影響他對醫學濃厚的興趣,但他惟一反感的卻是發覺自己似乎像個傀儡般,拿到學位、進入乾爹的私人醫院學習各種該學的東西、接觸所有的病理、研究一切連科學上都解釋不出的特別病例……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般,讓他絲毫沒有喘息的空間。
他開始問自己,這樣下去,是否為他原本學醫的目的?走朝井彬夫要他走的路、做朝井彬夫要他做的事,完全失掉了自己,他換來了什麼?不過成了陷入泥沼的困獸罷了,連想掙扎破繭而出的空間都沒有……
「也許你乾爹有他的用意啊!」何振飛收起吊兒郎當的神情,語意深長地說:「再者,他為了培植你繼承他一生的心血,在你身上投注了多少心力,還二話不說地答應給你五年的時間讓你考慮,他算是用心良苦了,不是嗎?如果他只把你當成傀儡,他怎麼會如此放縱你?五年的時間,讓你想想將來的三四十年該怎麼走,這手段很高明!」
黑崎健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開口:「當然高明!有時我甚至覺得,如果乾爹不當醫生,他會是只老謀深算,心機深沉的老狐狸;而這種人最適合的職業便是——商人!」
「也許吧!」何振飛大笑,揶揄的,「對了,你媽說想瞧瞧漣漪,我也想。什麼時候讓我見見那位在你口中不可思議、卻又人畜無害的小妖精?」
「唔……再說吧!如果你們能見著她的話。」他含糊的一語帶過,內心卻不禁猜測著——
漣漪……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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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裡啊!」
一個略帶淘氣的嗓音由門口傳來。沙奇和伊殷同時回過頭去,瞧見的是一臉天真無邪的漣漪。
「你跑到哪兒去了?」伊殷斜睨著她,「我以為我命令過你,在我問完話之前不准溜掉的!」
「我沒有溜掉啊!」漣漪滿臉無辜相,「我只不過是去找東雨聊了一下而已嘛,我好久沒見到她了耶!」
「好了吧!東雨你也見到了,該坐下來讓我問問你。」沙奇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她暗暗吐了吐舌頭,「奉命」坐了下來。
「波波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沙奇問。
「唔……」她聳肩,不經意的把玩著頰邊一綹髮絲,「我帶不回它,大概是我的法力又削弱了吧!我試了好幾次,連到你們這兒都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的。在人類的世界裡待久了,什麼都沒得到,法力倒是愈來愈破!」
沙奇和伊殷望了一眼。
「怎麼會想到要來這兒?難不成你被黑崎健趕出來了?」伊殷取笑地說。
「才不是!」她嘟起嘴,兩腳在椅子下晃呀晃,「他是不想讓他乾爹看見我,大概是他乾爹長得像妖怪,怕會嚇到我!」
「他乾爹?」沙奇深思的用一手輕撫著下巴。
「是呀!我是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讓他乾爹看見我啦,我現在也讀不出他心裡所想的東西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就乘機試試看法力還行不行!結果才發現現在和上次見到你們時糟多了,就連想靠念力移動一個杯子都有問題!」她有些苦惱地咬著下唇,「完了,再這樣下去該怎麼辦?」
「怎麼辦?」伊殷從鼻子裡哼,「當然是和人類一樣經歷生老病死四部曲!早在你硬要來人類世界裡『玩』時,我就警告過你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沒有後悔啊!」她眨眨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微側著一頭黑亮的長髮,「至少——我很喜歡黑崎健!在他那裡借住了這麼久,除了偶爾有點酷之外,他算是很可愛的啦!和他在一起又不無聊,他又肯把他的床借我睡覺,說起來,黑崎健這個人也沒什麼大缺點啦!」
「誰沒有什麼大缺點?」
一個輕柔的女性嗓音出現在門口,大夥兒全不約而地朝門口望去,一張清秀嬌俏的臉龐正探了半個頭進來。
「咳!對不起我失禮了!」她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的,「右護衛、海神閣下,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你這小鬼!」一見是她,沙奇不禁微笑著搖頭,笑容裡儘是寵溺和疼愛的笑意。。
「東雨!」漣漪眼睛一亮,笑瞇瞇地朝她猛招手,「當然可以,歡迎歡迎!」
沈東雨對自己揚了揚眉,輕巧地閃了進來,在沙奇身旁停了下來,笑意盈盈的,「你們在談誰?瞧漣漪這麼開心?」
「還有誰?她的獵物嘍!」伊殷往後一癱,懶洋洋地說。
「什麼獵物?我又不是畫嫣和若葉!」漣漪輕哼,「人家我的手藝可是經過大師指點的,才不像嫣兒她們那是臨時惡補!再說我一沒虐待、二沒玩壞黑崎健的重要物品,我可比她們溫柔多了!」
「哦?你會溫柔?」沙奇揶揄地說。
「是啊!你現在才知道啊?」她得意洋洋地說:「我要住到讓他捨不得趕我走!」
「你知道,精靈們在人類的世界裡,是沒有太多時間的!」過了半晌,沙奇才若有所思的問:「漣漪,你別忘了你的法力正在逐漸消失當中。在這段期間內……」
「如果不能讓黑崎健愛上我,那我就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人類,是嗎?」她接口,頓了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沙奇說,看著她的目光卻是頗有深意的。
「可是,如果他沒有愛上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她無辜地吐吐舌頭,調皮地一笑,「東雨告訴過我,人類的愛情是不能強求的,即使我無法和你們一樣成為人類,但這畢竟是我自己的選樣,不是嗎?」
「愛情雖然不能強求,但——你至少該試試!」東雨柔聲地說:「如果你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了,那也許會成了你一輩子的遺憾?你明白嗎,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