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煙丟進垃圾桶內。「你就打算這麼一走了之、不理我了是不是?」她有些負氣而幽幽怨怨的看著他。
「我──」
「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的我最需要的是你嗎?」她像個無助、迷途的孩子,說著極度渴求的話。
「服裝展的事我都交代得很清楚了──」他的話又被截斷。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真想拿起大哥大往他頭上敲去,看看能不能敲醒他那混沌不清的腦袋。
「那是哪個?」他快被她搞糊塗了。
何思倩看他一頭霧水的模樣,好氣又好笑,最後忍不住歎了口氣,從皮包內拿出離婚協議書放到王仲豪的手中。
「這是──」
她給了他一個「你自己看」的表情。
王仲豪不解的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這張紙,臉上的表情先是錯愕,繼而驚喜得張開嘴巴。
「妳──妳──」一向口才流利的他,此時竟然會說不成半句話來。
「我什麼!」她抿抿唇,一把搶回離婚協議書。「反正你已經不在乎了!」說完,她迅速轉過身子,不讓他看見她眼眶裡正在打轉的淚水。
「思倩!」他站了起來,走向她,然後單腳屈膝跪在她面前;這個舉動不但令何思倩嚇了一大跳,也引來四周所有人的注視。
但他似乎不在意似的,只是從西裝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心型的絲絨盒。
「誰告訴妳我不在乎妳的?」他打開盒蓋,一隻心型的鑽石戒指立刻呈現在她眼前。「這只戒指我已經買了好幾年了,我一直將它帶在我的身邊,等的就是這一天。」
何思倩對於這番告白,心裡沉浮的悸動早已不是言語可以形容;但卻仍死鴨子嘴硬的說:「你騙人!」
這就是女人!
「如果妳不相信,可以看看戒指內所刻的字。」他取出戒指,放到她面前。
她吞了口口水,一顆心跳得沒有節拍可言。
而一旁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忍不住好奇的催促著:「快看啊!」
何思倩顫著手接過戒指,定睛一看,果然戒指裡刻了幾個好小、好小的字──
倩?My Love
當她看到了這幾個字,早已淚如雨下,嗚咽地說:「你好傻!」
「妳還會認為我不在乎妳嗎?」他緊緊地鎖住她的目光。「願意讓我為妳戴上它嗎?」
她破涕為笑,羞赧地將戒指交給了他,再由他為她戴上。兩人深情的凝視一會兒後,情不自禁地緊緊相擁而吻,頓時,四周也揚起了一片驚歎聲和掌聲。
良久,他們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彼此。
此時,催促登機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了出來。
「還不走?飛機是不等人的。」她望著他那柔情似水、深邃如潭的黑眸,一顆心幾乎要融化了。
他牽起她的手走向通關處,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
「怎麼了?」
「我忘了妳還沒買機票!」他話才說完,只見她神秘地笑了笑,從皮包內取出機票。
「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那妳剛剛──」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心愛我,還是──只是哄哄我而已。」
他啼笑皆非的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妳喔!我真不知道該拿妳怎麼辦才好!」
她挑挑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嘟著嘴說:「你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我才不會後悔呢!這一天我等了這麼久,這麼辛苦──」他摟緊她的腰,像深怕她會從他身邊逃開似的。「這輩子,我是不會放開妳的了。而且──不只是這一輩子,來生來世,我都不會放開。」
有情如他,她夫復何求?
※ ※ ※
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驚醒了宿醉的葉宇文。當他勉強睜開眼睛,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竟然全身赤裸,而自己的衣物和酒瓶也散落滿地。
他皺起眉,努力思索著自己赤裸的原因,眼角不小心瞄到床旁的「落紅」,昨夜的記憶才一下子全湧進他的腦海中。
他直衝下床,不斷在屋子裡尋找沈惠的蹤跡。
天啊!他昨天竟然假藉酒意,做了他這一生中最、最渾帳的事──
他竟奪走了一個純潔少女的貞操,天呀!他罪大惡極,他萬死不足以謝罪,他該如何是好?
他慌亂、茫然的拾起衣服,穿戴整齊後,像個無頭蒼蠅似的,跌跌撞撞的就要衝出門去。
雖然他不知道她已走了多久,但他仍必須找到她──只是,就算找到了她,又如何?難道他有辦法將她失去的還給她?思及此,他便像只挫敗的公雞,滑坐在地上。
雖然他並不曾真正瞭解過沈惠,但他知道她絕對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子,而她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她想證明什麼?莫非她愛上他了?
這個想法像當頭棒喝,使他整個人完完全全清醒過來!
「天哪!她為什麼要這麼傻?」他把雙手插入濃密的頭髮中,用力的揪扯著,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但回應他的卻是窗外一直落個不停的雨聲,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彷彿在回答他說──我愛你!我愛你……
※ ※ ※
當紅紙上兩個「頂讓」的大黑字映入葉宇軒的眼簾時,他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胸口。
推開老船長的店門,裡頭冷清的氣氛更叫他膽顫心驚。
「先生,您要頂店嗎?」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由吧檯內走了出來。
「您是──」他來過老船長這麼多次,從沒見過這位婦人。
「我是房東。」婦人笑瞇瞇的自我介紹。「這家店不錯喔!客源穩定,口碑又好,值得頂下來的。」
「對不起,這位太太,可不可以請問您,這家店原來的老闆搬到哪兒去了?」一種不安的情緒正不斷的在他心底竄升。
「你是說老杜啊?」從婦人的口氣聽來,可以感覺出她和杜亞菱的爺爺一定有著不淺的交情。
「對,就是他。」
「你問這個做什麼?」婦人臉上立刻浮上警戒的表情。
「我是他們的朋友。」他說「他們」,當然也包括了杜亞菱。
「你貴姓?」婦人打量著他不答反問,彷彿姓氏是用來決定她回不回答的主要原因。
「我姓葉。」葉宇軒報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葉宇軒!」
「葉!?」婦人的音調在剎那間提高了八度,然後臉上原本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僵硬。「對不起,我不知道老杜他們現在住在哪裡,而且──你也找不到他們爺倆。」
最後那句欲蓋彌章的說法,更讓葉宇軒擴大了不安的情緒。
他張口還想問什麼時,婦人已察覺自己說溜了嘴,馬上擺出送客的姿態。
「對不起!如果你不是來頂店的,那我就不招呼你了,我還有其他的事要打理!」
此時,吧檯上的電話很合作的響起,她走了過去接起電話。
葉宇軒自知多問也無用,正黯然的想離去時,耳邊卻傳入房東太太支支吾吾的說話聲──
「有……來了……我知道……我不會說的……好……保重。」
葉宇軒不是福爾摩斯,但憑他聽到的這幾個句子,他心底已有了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的一顆心不禁漸漸地往下沉,幾乎沉到了無底的深淵。
※ ※ ※
台灣雖不大,但如果是存心想躲起來,想要找到人也是相當棘手的。
杜亞菱的突然失蹤就像鬆了手的風箏,再也把握不住方向;這使葉宇軒陷入了無限的無助和恐慌。
他是真的傷害了她!只要一想到她為他所受的苦,他就感到心痛如刀割;而這份無法言喻的罪惡感正無可抑遏地在他全身的細胞裡擴散開來,像癌細胞的繁衍速度一樣快,直逼他的心臟,痛得他無處躲藏。
她辦了休學,就連她最要好的同學王曉茹也是在她到學校之後才得知的。
「亞菱!亞菱!妳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葉宇軒在心底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而每一聲呼喚都令他的喉頭溢滿了酸楚。
門鈴急促的響起,門外則是焦慮的葉宇文。
「哥,怎麼回事?亞菱她為什麼不告而別?」
「可能是恨我吧!」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我不相信亞菱她會恨你,她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會離開你的。」葉宇文看著因自己一時失控而在葉宇軒臉上留下的傷痕,心中的愧疚便無以復加。「哥,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動粗的。」
「不礙事,只是一點小傷。」他很高興兄弟的情誼沒因此而破裂。
「我有辦法可以找到亞菱的,不過──一定要先找到沈惠。」葉宇文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他怎麼沒想到還有沈惠?!感謝老天還是沒讓風箏斷了線。
「我會負責找到沈惠的,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葉宇文語帶雙關的。
是的!葉宇文突然覺得自己肩頭上有了一種男人該扛的責任!而使他有這種覺悟的人就是沈惠,那個令他又恨、又愛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