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我早就該還你了……」卓玲伸手遞出已經被她關機好幾周的手機,家樂為之愕然——這就是她認為他對她「予取予求」的工具?
「拿去。我、我不要它了。」她又向前遞了一些。
「就像……你也要棄我對你的感情……於不顧了嗎?」家樂痛苦地問。
卓玲微微顫抖著,卻用漠然的表情隱藏自己混亂的思緒。無法直視他灼熱的雙眸,她只能苦澀的說:「我說過……我是個愛情的絕緣體。」
「你說謊!」家樂怒吼:「那是你自以為灑脫的藉口。你要自虐、自憐、自欺,我都不管;但你不能否認我對你的一片真心,也不能否認你對我的感覺。」
「我對你沒有感覺!」卓玲矢口否認。
「你否認,因為這樣你就不必赤裸裸地去面對你心痛的事實。你只是個膽小鬼,一個逃不出也不敢走出自己為自己設限的懦夫。」
「你住口!你沒有資格自以為是的來剖析我的內心!」她轉身要逃走,卻又被他有力的手抓住。
「讓我走,讓我走!」她臉上閃過的悲傷神情,讓他在剎那間放鬆手上的力道——她趁機擺脫他。
「你!」他馬上將她扯回來。「小玲!你根本不聽我解釋。」
她真是怒極了。「不要碰我!我討厭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家樂心中的怒氣隨著她的撩撥節節攀升。他氣她不信任他,氣她向來只會逃避事實。「不准走!」他怒氣衝天。
「吼什麼?不要以為我怕你!」她用力踩他,痛得他立刻放手。
然而家樂起碼高出卓玲一個頭,他從她身後攔腰一抱,握住她一雙皓腕,有力的鐵臂圍繞她交叉一環,便將她緊緊地套在懷裡,讓她動彈不得。
「要回去我可以送你,這裡是公共場合,你再掙扎下去只會讓你自己面子盡失,也會讓你看到我抓狂的樣子。」家樂靠在她耳畔撂下重話。
不顧卓玲驚愕的面容,也不顧她微微發顫的身子,他鬆開她的同時也扯住她的手腕,迅速將她往德康大樓的地下二樓帶去。
「痛……」他猛烈的手勁已經在卓玲的右手腕上留下紅紫印,還在他箝制中的左腕痛得讓她不由得低吟。
家樂變得陰鷙的面容因憤怒而更加駭人,他繞著車道疾步向下走,任她在他身後踉踉蹌蹌地跟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他終於停下來,打開車門:「進去!」
才……不要。卓玲賭氣不看他,也不移動,停在他將她甩下的車門旁。
「該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家樂的憤怒已將他推往崩潰的邊緣,他重重地搥了一下車頂。「你要自己進去還是要我幫你進去?」他怒吼。
卓玲驚喘一聲,跌跌撞撞地鑽入座位。
她一進去,車門便砰地一聲被他甩上,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她不自覺地緊咬住唇,渾身打顫。
看到家樂從另一頭忿忿地上車。她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的動作,唯恐一引起他注意,他就會像只嗜血的猛獅撲上來將她撕碎。
驀地,車身隨著輪胎在水泥地上尖銳的磨擦聲之後,如箭般飛了出去。
「不要、不要……不要……」卓玲哭喊,眼前的家樂變了,變得猙獰而瘋狂,以往的風度與爾雅消失殆盡,反而像是來自地底深處急欲復仇的惡魔。
他橫衝直撞地飄上彎曲的車道,一路引起恐慌和混亂,強烈的壓迫感讓她驚恐交加,全身發涼。卓玲越來越惶恐,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
被狂怒支配的家樂完全無法顧及路人是否會因此受到傷害,此刻他只想不斷地向前直衝,直到那熾烈的火焰消散!
一抹鮮紅的血色喚回他所有的意識——在瞥到卓玲米色長裙上的血跡時,他完全驚醒過來。
他迫切地想看清她的臉,卻只見她抱著頭痛哭。「小玲!」他立刻減速,在開出德康大樓後轉向附近的體育館邊煞住車身。
「小玲!」他驚恐萬分地傾身拉住她緊抱住頭的雙手。
「啊——不要不要,不要碰我——」她退到角落,抱著頭啜泣著。
「該死!」他衝出車子,用力地搥向凹凸不平的碎石牆。「我真該死!」
他的忽然離去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她抬頭看見他搥著牆壁的拳頭已滲出血,暗紅的血跡驚心動魄地印在牆上。「家樂!」她慌亂地奔出車子:「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
他無助地搖搖頭,將頭靠在放置在牆上的手腕上,佈滿血的拳頭則緊緊壓在尖刺的牆面。寬厚的背劇烈地起伏著,像是在痛哭,也像是在喘息。
卓玲緩緩走向他,將手搭在他肩上。他緩緩將目光移向她,直到看到她唇瓣上殷紅的血印時,才像是鬆口氣又像是愧疚般的閉上眼、別過臉龐。
「我……我到底在做什麼?竟然這樣對你……」他搖搖頭,以手掃過髮絲:「我竟然還是成了像我父親一樣的人……」他懊惱得靠上牆,無神地直視前方。
卓玲環緊自己的身子,在向晚的涼風中瑟縮。有好半晌,兩人都沒開口。
終於,家樂發現她的柔弱,立刻脫下外套,走向前裹住她:「對不起。」
他伸出手,笨拙地抹去她下頷已乾涸的血跡,懊悔地說:「對不起,我保證再也不會這樣,這是我的錯,原諒我。」
她迎上他痛苦的眼神——這段日子以來,努力封閉內心的她終於感到欲振乏力。她頹然地靠在他肩上,就這麼任淚水如泉湧般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們之間就這樣算了?讓我不必再面對過去的傷口,不必再去體會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他是對的——她一發現自己受了傷,就惶恐地隨便包紮了事。她並不懂得如何治療自己破碎的心,只能選擇將它草率包紮起來放在一邊,期待疼痛總有一天會慢慢過去,就算是傷口開始腐爛化膿,她也沒有勇氣面對,因為她全然沒有治癒的能力。
家樂緊緊擁住她:「因為我愛你,無法忍受沒有你的空虛。」
「可是我沒有辦法愛你,不可能。」她試圖推開他,卻無法讓他移動分寸。
「小玲,不要再欺騙你自己了。讓我愛你,好嗎?」他輕輕在她耳畔低語。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愛上任何人……不要……」嬌弱的身子在他懷裡輕顫,她只能不住地搖頭,喃喃地拒絕他。
「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也不想再失去你,讓我愛你,小玲,讓我愛你……」他將她摟得更緊,彷彿下一秒她就要在他面前消失無蹤。
「不,我辦不到……不……」
「小玲,不管你怎麼說,我只要你。」他不顧她的掙扎:「不要怕我,好嗎?」他不斷重覆溫柔的細語,直到她停止反抗,容許自己完全崩潰在他的懷抱裡。
***
「曉妃,明天會回去上班嗎?」經過她的房間,卓玲才知道她回來了。
「唔……大概會吧。」曉妃有些神情恍惚的回答。
「還好嗎?」卓玲擔心地問。
好?怎麼會好?那令人噁心的一幕不時地在腦海裡糾纏她,逼得她快瘋了。更糟糕的是,她忘不了那天及時將自己從李東民手中搶救回來的家樂。
經過這個事件,她更無法忘情於他的溫柔體貼。她抱住自己,渾身不停的發抖。她渴望家樂的愛,她需要他……
「你真的沒事嗎?冷不冷?」卓玲忍不住拿了一件外衣要覆在她肩上。
「不要碰我!」曉妃打落她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必假惺惺!」
卓玲歎口氣:「我是真的關心你,雖然我們不合,卻終究是一家人……」
「誰和你是一家人?」我只是個私生女!曉妃閉上眼,在心裡吶喊。
卓玲回自己房裡拿來辦好的戶口名薄,擱在她桌上。「前陣子我和爸溝通過了,將你的名字從你媽那裡過到爸的名下。這或許也只是亡羊補牢,但算是我和你握手言和,真正成為姊妹的開始,你覺得怎麼樣?」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於情於理於電視劇情,她都該先伸出手與曉妃握手言和,不是嗎?但她伸不出手……曉妃也沒有回頭。
「走開,」曉妃蒼白著臉:「我不想看到你。」
卓玲垂下眼,無奈地走出門,卻在跨過門檻時意外地聽到曉妃的自語。
「為什麼你總是能夠獲得我所渴望的東西?」曉妃的聲音彷彿飄在空氣裡。
察覺到卓玲回到她身後,曉妃不再隱瞞自己:「為什麼我還是敗給了你?」
「是嗎?所有我曾擁有的不都到了你手上?」卓玲的口氣淡然,竟沒有絲毫的怒意或埋怨,或許無力感和沮喪多過於不平和怨懟。
「但是你擁有家樂。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在他身上?他是我的!」曉妃睜著晶瑩閃亮的淚眼逼視她:「將你引進行銷部門,並不是要你去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