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幾秒,他技巧性的走到他們面前。「嗨!」
由於不認得這號人物,李文獻直覺地望向她。「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她立刻撇清,還把眼光朝向別方。
「請問──」杜頌喬試探地問。「你是她的男朋友嗎?」
「啊?不……不是,我不是,」李文獻嚇了一跳,緊張得連連搖手。「我不是她的男朋友。」深怕引起她的不悅似的。
「噢,你不是呀。」杜頌喬也覺得他不像。
「惜鈺她……不是沒男朋友嗎?」李文獻疑惑地皺眉。
我就知道她肯定沒交男朋友!杜頌喬沾沾自喜地想著。
「別跟他說那麼多,我們走了。」堂惜鈺繼續往前,李文獻正要跟上,他卻攔住他的去路。
「你不能跟她走,因為我是她的男朋友。」
「什麼?」李文獻吃了一驚,連堂惜鈺也錯愕地回頭。「你你你……你是……」
「是的,我是。」杜頌喬接得很溜。
「你才不是!」堂惜鈺氣得頓足,雙眸頓時冒火。
「因為我們為了點事吵架,所以惜鈺在跟我鬧彆扭,才會否認她是我女朋友的事實。」杜頌喬仍舊好脾氣的向李文獻解釋道。「不好意思,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你暫時迴避一下?」
「你不必……」她惱然地想阻止他擅作主張,奈何李文獻卻很識相地摸摸鼻子走人去,眼中似乎還帶有悲苦的淚光……
「杜頌喬!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殺人似的目光像要將他生吞活剝。
「我的意思不夠明顯?你明知故問。」
「你還是那麼不長進,就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而已!」她氣得口不擇言。
杜頌喬頓了頓,眉頭慢慢鎖緊。「我承認我的方式不對,我在這裡向你說聲抱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誰教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她?
背過身,她不想理會他。
「氣歸氣,飯還是要吃,就當我給你賠罪,我請你吃飯,好嗎?」
「不要。」
「拜託嘛!我杜頌喬這輩子就只對你這麼窩囊了,你忍心拒絕我?」他低聲下氣地拉拉她的衣角。
他孩子氣的舉動讓她真有點氣不下去。
「算了,你帶路吧!」她知道不論拒絕幾次他都不會死心的,既然如此,不如就給他機會把話說清楚,免得夜長夢多。
「我的車子停在那邊。」他喜出望外地比著反方向。
她不吭聲,在他走在身後時黯淡了神色。
在事過境遷的四年後,他們相遇、重逢,在漁村外的世界。
心情上的轉折,是硬拗過來的角度,層層累積的情緒,複雜難以整理。
她愈來愈不知道,接下來的他們會怎麼樣了。
嘴巴說是去餐廳,結果他卻帶她來到一家人氣很旺的餃子館,店外大排長龍不說,連裡頭的座位也塞得滿滿,還得跟別人並桌。
「啊,那邊有位子了。」沒徵求她的同意,他一見有人起身便急忙牽著她的手過去坐下來。
堂惜鈺按捺著沒有發作,畢竟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想令場面難看。
「老闆,兩籠蒸餃跟兩碗酸辣湯。」更難想像的是,他還像當兵時那樣,揮著手大剌剌的點餐,完全忘了這裡不是純樸良善的漁村,而是川流不息、人種複雜的大城市。
「這邊的餃子非常好吃,你一定要來吃吃看!」他一邊說一邊抽取竹筷,掰開塑膠套後,細心地把一些木屑清乾淨,然後遞給她。
她悶悶地接過。「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哪裡有好吃的就往哪裡去。」
「是啊!壞毛病很難改得掉。」
「……既然你都知道哪裡有好吃的,為什麼不帶你女朋友去吃?」
她提出來的疑問令他嘴角笑意微斂,停頓半晌才無奈的攤手反問:「你覺得帶你吃飯,吃麵、吃餃子,或者是吃路邊攤,你可以接受嗎?」
「為什麼這麼問?」她蹙眉。
「你先回答我能不能接受嘛!」
「你這不是在問廢話,我為什麼不能接受?」
「這就對了,你可以接受,但她不能接受。」
「……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如果我帶她來這種館子,她肯定又要發一頓飆。」他不想刻意數落前女友的不是,只是輕描淡寫道。
堂惜鈺怔了怔,有點明白他的「女朋友」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我到後來已經懶得去想要帶她去哪裡吃飯,反正我找的地方她都不喜歡,乾脆讓她自己決定要去哪間餐廳。」他聳肩,夥計在這時送上剛蒸好的餃子和兩碗酸辣湯。
她突然靜默下來,不確定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好。
「來,趁熱吃吧!」他像沒事人似的,又親自幫她弄了碟醬油。「你喝喝看這家的酸辣湯,真的很道地,而且那種酸酸辣辣的感覺,喝起來很贊!」
「嗯……」低垂著頭,她有一下沒一下地舀湯入口,心中百轉千回。
「剛剛那個男的是你的同事嗎?」
「嗯。」
「他是你故意抓來當擋箭牌的,對不對?」
她惡狠狠地斜瞪他一眼,一副他明知故問的樣子。
「老朋友一起見面聊天,你有必要把我當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嗎?」
「你知道原因。」她冷冷地頂回去。
杜頌喬搖搖頭,知道這裡不是回憶往事的好地方。「惜鈺,你都沒問我現在在做什麼?」
「有什麼好問的。」
「我現在在證券公司上班。」他卻自己招供出來。「而且,我上個月剛晉陞到經理的位置。」
「恭喜你。」那語氣一點都不像在恭喜他。
他歎。「雖然你沒什麼誠意,不過我還是收下。」
結束了晚餐,他搶著付帳,她沒阻止,先行走到店外吹風,想讓紊亂的思緒稍稍得以紓解。
不能否認她對他仍有感覺。
在她那樣年輕時,他闖進她的心裡,掀起巨浪,胡作非為一番後,拍拍屁股就走人。
從此以後,她緊閉心扉無法接受其他男孩子的感情,連做個朋友都極困難。
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後遺症,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全治癒的。
「我送你回家吧!」不知何時,他已來到她身後。
「不用了,我打電話叫司機來接我就行了。」
他欲言又止,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口。
凝視著熙來攘往的街道,堂惜鈺一直停頓著沒有拿出手機打電話,很明顯的,她在等他說點什麼。
「又或者,你想到我家坐坐?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而已。」
「好。」當他鼓起勇氣一問完,沒想到她竟然乾脆地答好,他不禁傻眼。
「好?」
「你懷疑嗎?」她的臉色更臭了。
「是……我是真的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走不走?」她不耐煩地問。
「走,當然走,而且──」他狡黠一笑,深邃眼眸中流洩出的溫柔,有夜幕一般的絲絨感。「我要牽著你的手一塊兒走。」
她動容地抬首望他,迷惘的眼睛,彷彿深夜厚雲裡孤獨閃亮的兩顆星星。
這一刻,她知道她的心又被套牢了。
但是,她又怎麼能夠?
進到二十幾坪大的客廳裡,堂惜鈺有些無措地站在玄關口,似乎沒想到他在東區這個寸土寸金的菁華地段,竟然擁有這麼大的房子。這和漁村時他所住的矮厝有著極大差異,她一時無法適應這種落差。
「坐吧,我去倒杯水給你。」
她僵硬地點頭,套上室內拖鞋,才踩上實木地板。
過一會兒,她看到他從廚房返回,在她面前多了一隻盛滿水的藍色玻璃杯。同時,他也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謝謝。」她語氣矜淡。
「你真客氣,我們之間有必要這麼疏離嗎?」
「你可以說你想說的話了。」
杜頌喬定定地看著她許久,唇邊的笑容愈來愈澀苦。「……你這個樣子,說真的,我說不出口。」
「為什麼說不出口?」
「我不是你的敵人,為什麼你總是處在警戒防衛的狀態中?」
「我沒有。」
「有,你有,就算四年前我有錯,但都已經過了四年,難道你就不能平心靜氣地面對我嗎?」
「對不起,我就是不能。」
深吸口氣,杜頌喬的心在此時已沉到最谷底。「好,那我只問你一個問題。」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想再去跟她解釋了。
「你……愛過我嗎?」
聞言,她震動地瞪住他,湛亮如星的眼眸裡滿是驚慌。
「回答我,你是否愛過我?在四年前。」他凝住她的眼,精悍熾烈的沈瞳像要看透她的心。
「你……我……我不知道!」她倉皇而混亂地別開臉。
「你不能不知道!」他再也隱藏不了滿腔的思念與情感。「因為我愛你!不管是四年前或四年後,我一直都愛著你!」挾著痛楚與挫敗的聲音,一字字敲擊在她心上,她只手掩口,只覺血液上湧,擊倒了她的理智。
「別問我為什麼,因為我就是愛了你這麼久,而我也大概知道,你對我……並沒有這樣深刻的感情……」
「不……」一股沒來由的心酸突然在她胸臆氾濫,她的眼眶裡迅速充淚。「根本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