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了這樣的女人,他注定要永無止盡地在她背影守候。
關掉了手機,拔掉了房間電話線的插頭,孫華潔讓自己置身於漆黑無光的空間裡,完全沉澱。
靜靜回想著與他相遇、相識、相愛的每個片段,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因為那個雨夜,他們初次相逢。
因為一把香奈兒的傘,他們在雨中重逢。
因為遲到,他們深刻地記住彼此。
因為種種緣分顯示,他們明白彼此的命運已完全緊繫在一起。
她並不後悔愛上他,也不後悔把自己交給他。
儘管得知他的過去,讓她一度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但他說的很對,她不能因為他過去錯了,就完全否決了他現在對她所付出的愛。
她更相信他是真的愛她。
就算是欺騙自己也好,她真的相信。
可是一想到杜詩晴,她的心就好亂好亂,她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裡,她該怎麼面對她、怎麼告訴她,自己就是吳柏彥的現任女朋友。
她亦沒有辦法在飽受罪惡感煎熬的情況下,平常心與他繼續交往。
如今才明白好聚好散這句話,是說得容易做起來困難。
想當初她還斬釘截鐵地說過,自己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沒想到,一碰上真正的試煉,她卻猶豫了。
一個晚上過去,她卻還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第十章
兩個禮拜了,她還是不肯接電話。
絕望地坐在吧檯邊暍著辛辣苦澀的烈酒,吳柏彥只想和其它失意的酒客一樣,藉由酒精來麻醉自己。
幾杯黃湯下肚,某種微醺的飄然感漸漸掠奪他的理智,讓他的視線茫然迷亂,逐漸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好了,別暍了!」搶過好友手中的酒杯,韓京岳面色凜然地瞪著他。「與其在這裡借酒澆愁,還不如親自上門去把她找出來好好談一談。」
吳柏彥愕然著手中突來的空虛,慢慢抬眼望向前方。
像有兩、三張臉孔在他面前晃動著,他用甩頭,想努力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並將酒杯要回來。
「把酒還我……」他含糊不清地伸手咕噥道。
「吳柏彥!你振作一點!」韓京岳氣極,拿了杯水往他臉上一潑。「喝酒解決不了事情!你別在咱們店裡丟臉了!」
潑水這招果然有用,吳柏彥全身一僵,瞳孔瞪大,馬上恢復了幾分清醒。
「你……」
「我怎麼樣?是你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因為一點點感情問題就頹廢喪志!現在反倒是你為了個女人在這邊喝酒裝瘋,這算什麼?!」
被激得面子掛不住,吳柏彥火冒三丈地吼。「你說夠沒有!我至少沒有像你每天跑去站崗當白癡給人耍,我至少沒有淋著雨去等個女人回頭!」
「對!我是白癡,那你呢?你連面對事實的勇氣都沒有!」
「我怎麼會沒有?她不肯接電話,我又能怎麼辦?」
「你可以去她學校門口等她,也可以去她家門口等她,問題是你為什麼不去?」韓京岳沒好氣地咄咄逼問:「拉不下臉?還是壓不低身段?自尊這麼重要的話,你幹麼在這邊丟人現眼地猛喝酒?」
「韓京岳!你到底說夠了沒有!」他咬牙,額上的青筋突了起來,太陽穴在跳動,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不穩定。「這不是自尊的問題,而是我尊重她,希望給她一點時間好好想想!」
「要是她一直都沒想出結果怎麼辦?」
「到那時候我會主動去找她的。」他用著堅定而僵硬的聲音回答。
「最好是這樣,還有,不准你再用酒來麻痺自己,聽到了沒有?」韓京岳態度強硬地威脅道。「你要是仗著自己是老闆之一就賴在這裡拚命喝酒,我就跟你拆伙!哼!」
「你……你這算什麼朋友!連酒都不讓我暍!」吳柏彥氣極,雙手握拳發出了激動的抗議聲。
「不但他不准,我也不准你在這裡喝酒!」另一個酷酷的聲音穿插而入,楊德理出現在他身後,並隨即在他身側的高腳凳坐下。
「你!」吳柏彥正想再罵,楊德理卻截住他的話。
「要暍回去暍吧,我陪你!」
以為自己聽錯,他錯愕地揚起眉。「--你要陪我喝酒?」
「對,我陪你喝酒!」楊德理點頭,並搭住了他的肩頭。「走吧!把店留給京岳去顧,我們倆去喝酒!」
不管這些日子以來有多少風風雨雨和不愉快,朋友就是朋友,那是種不需要贅述的友情。
「爛人!總算有點義氣!」吳柏彥狠狠地朝他肩頭捶下一拳,眼中卻閃著戰後的釋懷與坦然。
「喂喂喂!你們真要丟下我一個人?」韓京岳也明白這兩人心結已解,於是故作不爽地大聲嚷嚷。
「不然呢?」兩人肩並肩回過頭。
「算了!今天把店給他們去打理,咱們三個一起悠哉去!」
「好,就這麼辦!」
像是回到往日的歡樂時光,三個同樣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的好哥兒們,相互勾肩搭背,扶著走路時東倒西歪的吳柏彥,回到住的地方開始「尬酒」。
人生,本來就不是一帆風順的,何況是愛情。
偌大的校園裡,孤單一人的孫華潔,正神思不定地走在長廊底下。
仲夏的熏風由左方吹來,打亂了她的頭髮,她卻無心用手撥理,僅是面色呆滯地繼續前行。
「孫華潔。」有人在背後喊她,她卻渾然未覺。
再走了幾步,身後那個聲音已經追上來。「孫華潔!在發呆嗎?」杜詩晴拍拍她肩膀,神色肅然地望著她。
「啊--」一見是她,孫華潔無措地後退兩步,又趕緊恢復鎮定。「對不起,我……我正在想事情,有點失神。」
「我們談談吧!」
她愣了愣,心裡微微震驚。「談談?」
「嗯,有關於妳和我……還有吳柏彥的事。」杜詩晴面容平靜地說道。
「妳……」聽到這句,她著實慌了下。「妳知道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她已經知道了呢?
「走吧!我們去學校附近那問咖啡廳坐坐。」
於是孫華潔被動地跟在她身後走出校門。一路上,混亂思緒想的全是待會兒要怎麼跟她解釋,關於自己和柏彥的種種。
「冰咖啡兩杯。」沒問過她的意思,杜詩晴乾脆地替她作決定。
咖啡送來後,杜詩晴慢條斯理地加著果糖和奶精,她則緊張地頻頻拭汗。
「妳很緊張?」
「我……我……」被她一問,孫華潔更顯慌張,倉卒中猛暍一口咖啡,未加糖的苦澀嗆得她五官扭曲。
「我早就知道了。」她淡然地扯動嘴角。「那天妳和他在西門叮擁抱時,我就知道妳是他新的女朋友。」
「什麼?」她呆住了。
「我是故意的。」杜詩晴簡潔有力地敘述著。「我是故意要妳同情我、可憐我,再造成你們之間的嫌隙、疙瘩,繼而達到我報復的目的。」
孫華潔震撼得說下出話,整顆腦袋亂成一團。
「當然,一開始我是希望可以讓你們因此分手,不過現在我不想了。」
「妳……妳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顫抖地問。
「意思是我饒過你們了。」
「……我不懂。」
「我之前很恨妳,但我發現這麼做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所以我不打算恨妳了,我祝你們幸福。」
孫華潔實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杜詩晴說了一堆,她還是難以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還是不懂嗎?」杜詩晴聳肩。「我以為我說得夠清楚了。」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妳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破壞你們的感情了?妳要問的應該是這個吧!」
她點頭。
「很簡單,因為我看破了。」
「……就這樣?」
「說起來很可笑,我鑽牛角尖鑽了這麼久,在一夜之間突然就頓悟了。」杜詩晴的視線定格在半空某處。「或許應該感謝他吧!讓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誰?」
「是誰妳不用管,總之,妳不用在意我,好奸地和柏彥繼續交往吧!」
「妳--是認真的嗎?」這接踵而來的種種變化,孫華潔實在無法作出正確而聰明的響應。
「當然是,要不然我也不會跟妳說這些了。」喝光了手邊那杯冰咖啡,她突然輕吁口氣,抿唇微笑。「時間差不多,他人該來了。」
「啊?」
一秒不差,咖啡廳的門在這會兒被推開,一個頎長俊挺的身影走進,並很快地看到她們,吳柏彥愣住,並沉下臉。
他走過來尚未開口,杜詩晴便伸手阻止了他的質問。
「先別發火!我這回可沒有挑撥離間。」她深深切切地凝視這個愛了兩年半的男人,雖然滿心的傷口未癒,但她已學會寬容地面對他,即使她仍為他痛著、苦著、傷著,可是她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的!
「妳--」再見到杜詩晴,他原想責備她什麼,卻又發現自己沒有立場,是他欠她的,他早該還的。
如今懂得愛人才知那種分離的苦,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