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停住步履,仰起清靈純美的臉蛋睇視他。「我是大人了!」
「妳一直都是大人啊。」
「你這樣摸我頭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子。」她好像不大服氣。
「因為我當妳是寶貝嘛!」他甚覺無辜的。
「那你蹲下來。」
「蹲下來做什麼?」
「我也要摸你的頭。」她故作正經地鄭重答道。「免得你說我不當你是寶貝。」
他啞然失笑,於是乎真將身子蹲低些讓她摸頭。
「乖哦乖哦!」她孩子氣地哄。
「嗯,我很乖。」由於她的純真,讓他忍不住想裝可愛。
「真的要很乖才能說哦!」她努努唇又往前走。
「哦,怎麼說?」他追上去攬住她的腰。
「因為我覺得你一定交過很多女朋友。」板起小臉,她佯裝嫉妒地哼。
吳柏彥有些心驚地頓了幾秒,將眼中複雜難辨的神色收拾得乾乾淨淨,卻遮掩不了戒慎的情緒外流。
「嗯,確實滿多的。」他不想隱瞞她。「妳想聽些什麼,我都會坦白,但是,我希望妳能接受我這樣的過去,畢竟我是男人,不可能到了這年紀還是張白紙。」他面無表情地扯動嘴角。
孫華潔怔詫地微微張口。其實她只是隨口提提,不是真的想追究些什麼,何況她也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不可能純情到哪去。
可是一看到他那麼嚴肅凝重的表情,她就有點難受。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美好心情卻因此大打折扣,垂下頭踩著凹凹凸凸的石頭,變得有些沉默。
明明該是快快樂樂的一天,他作啥把氣氛搞砸?
「真不是妳的錯,幹麼跟我道歉?」他振作精神試著恢復幽默口吻和她說話,但她顯然還是鬱鬱寡歡。
「你們男人一定很討厭善妒的女人。」把臉望向遠方深林,她突然低語,也感受到他握著自己的手驀地一顫。
他沉吟著考慮如何解釋比較妥當。「我想不能說是討厭,畢竟適當的吃醋是在乎的表現,但過度的猜忌就不是那麼好了。」
「怎麼分別呢?」她覺得他說得很模糊。
「譬如……我舉個例子好了,」他答。「假如今天我和一個女性的普通朋友單獨吃飯,妳會不會吃醋?」
「先跟我報備一下就OK嘍!」
「嗯哼,妳的回答算很正常,但我的前任女朋友卻回答我:『絕對不行!』」
她愣了下。「絕對不行?」
「對,絕對不行!如果硬是要去她會翻臉。」
「那表示她不信任你啊,是下是你有太多下良記錄?」
「打從我和她在一起之後,她就是這麼規定我的。」他神色平和地回答。此時再提起詩晴,他心中已無怨懟,只有深深的抱歉。
「我猜你一定不會聽她的。」
「但是我還是會跟她主動報備,只可惜大部分時候只會換來她不理性的爭吵。」
說起來真怪,聽他提到他的前任女朋友,她競不會覺得酸酸的,反而覺得這個女孩子在和他交往時一定很不快樂。
「所以你們就這樣分手了?」
「對。」他瀟灑地承認。「真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分的手。」
「噢……」她本來還想問一句--那你愛不愛她--但一想到他也許會不高興,就還是乖乖把問題嚥回肚子裡。
「走吧,我們去採妳最愛吃的百香果吧。」不想持續這低氣壓的話題,他語鋒一轉笑著道。
「嗯,好!」她溫馴地點頭,回以一個柔柔的笑容。
然不知怎的,她的心頭湧上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為什麼?
離開休閒農場,他們繼續未完的旅程,驅車來到太平山森林遊樂區。
太平山為昔日台灣三大林場之一,區內林相豐富,涵蓋地熱、高山湖泊和林木植物等下同景觀,還可以看到運材鐵路、索道、碰碰車、棧道等舊日伐木的遺跡。
在森林公園獨立山間的「太平雲海」,是觀賞日出、雲海、雪景的極佳觀點,他們理所當然的二拍照留念。接著走上觀索台,將太平洋龜山島和南湖大山的風光一覽無遺。
「又照完一卷了?」看他動作熟稔地換著相機底片,她歪著腦袋數算這兩天下來一共照了幾卷底片。二、二、三……四,已經四卷了!」
「是啊!而且大多是妳的照片。」
「女孩子都愛照相嘛。」她不好意思地笑。
「這點我相信。」嘴角扯出一抹笑痕,他習慣性地摸摸她的頭,感歎地望著前方霞彩餘暉。「時間過得好快,一天又要過去了。」
「嗯。」她倚偎在他身側,頭枕在他肩膀。「明天就要回家了。」
「是不是捨不得回去?」
「才不會咧,我超想我媽媽和姊姊的。」
沒料到她的回答競不在預期中,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自信表情瞬間一垮。
「妳很想回家?」
「有一點嘍,我想念我媽媽的手藝還有她溫柔慈愛的臉,至於我姊,雖然她很壞、老愛管我,但我也是滿想她的。」她矛盾地說著。「唉……好想吃我媽煮的咖哩雞哦。」
他差點沒氣得吐血,老大不爽地轉過來按住她的雙肩,目光凶狠。「那我呢?妳難道就不會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想啊!」她沒有猶豫地率直回答。
「那……」他一頓,十足懊惱的。「那妳怎麼說不會捨不得回家。」
「因為親情和愛情是不能比較的嘛,我想留在你身邊,也想回家和家人在一起,本來就很難選擇嘛。」
「這麼看來,妳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嗯!沒錯!」她衝著他綻開一抹絕對燦爛的笑靨。「我真的很幸福,有疼我的媽媽和姊姊。」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幾秒,試探地問道:「那麼……妳爸爸人呢?」
「我爸爸他--已經去世了。」深吸口氣,她盡量不讓憂傷的情緒影響心情,僅是灑脫一笑。「他已經走了五年,雖然如此,但我們全家人都很堅強團結熬過了最痛苦的時期,而且我媽說我爸走得很安詳、很平靜,所以我們更要好好過日子,才不會讓爸爸放不下心。」
他深深凝視著她,半晌後將她擁入懷裡。「知道嗎?我們有著相似的遭遇。」他聲音粗嗄地道。
「遭遇?」
「我母親是在八年前去世的,一直到現在,我還是好想念她,她一走,我和我父親的關係也變得不大好,但也直到這幾年我才漸漸發覺,家才是我最需要去努力經營維繫的地方,所以,也許再過個幾年,我會搬回去和我父親一起生活。」
「就是我外公外婆住的那個菁山鎮不是嗎?」
「嗯,到時妳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回去?」他眸光深邃地直視她。
「我……」她動容地抬起眼與他四目相望。「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那我媽和我姊怎麼辦?」
「妳終歸要嫁人的,總不能一輩子待在妳媽和妳姊的身邊當老姑婆吧?」他笑著捏她鼻尖。「而且妳姊也會嫁人,屆時妳媽也可以搬回妳外婆家住,這樣不就可以常常和妳的家人聚在一起嗎?」
「對厚!你想得真周到。」
「那當然!不然怎麼把妳拐回家。」
這算不算是變相的求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當她被他緊抱在懷裡時,她覺得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不想睜開眼睛。
第八章
暑假過後的開學日是陽光普照的大晴天。
湛藍天空裡,絲綢般的卷雲佔去百分之五,刺目的烈陽製造著炙人的酷熱,四周寂靜無風,所有學子不是躲進舒服的冷氣房裡,便是逃到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避暑。
這三個嘰嘰喳喳與麻雀無異的女孩子,此時就坐在校園一隅的山坡樹蔭下,一個在吃棒冰、一個在吃甜筒、還有一個在喝冰檸檬紅茶。
無情的烈陽讓週遭萬物變得死氣沉沉,唯有她們三個還精神抖擻,一旦打開了話匣子,便停也停不了。
「真不敢相信妳這個暑假去了那麼多地方玩。」睜著水汪汪的大眼,辛黛茹好生羨慕地說著。
「對啊,光是照片就照了二十幾卷,很可怕吧?」孫華潔甜蜜地笑著,嘴巴倒也沒停,把溶得迅速的棒冰加快解決。
「他對妳真好,真像個有求必應的小叮噹。」
「我也覺得他對我太好,害我很怕自己對他不夠好。」
「男人就是這樣,在還沒得逞以前都是言聽計從,等妳以後要是失了身,給他佔了便宜,他就不會再讓妳予取予求了啦!」擰著英氣的兩道眉毛,謝蘊誘不以為然地潑她一桶冰水。
沒敢告訴她們事實的孫華潔,只是有些結巴地大力搖頭。
「不會……他不會這樣的,妳別把他說得這麼壞。」她耳根子已然燒紅。
「不會才怪,我聽過的例子太多了,尤其妳也不大聰明,不早點提醒妳不行,」說到這裡發現不對勁,一雙狐疑探究的眼睛在孫華潔的身上來回梭巡。「華潔,妳該不會已經……」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她緊張地連忙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