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溫柔疼惜的感覺,迷惑了她;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她努力的想著。
「好了,去洗個澡。想吃什麼?我幫你買上來,冰豆花好嗎?」為免刺激傷品,他提議吃些冰涼的甜點。
「大杯的蓮子豆花和兩塊蜂蜜蛋糕。謝謝。」
「大門鑰匙給我,等一下我自己開門。」
目送著他離開房間後,她才猛然想起,是啊!他們幾時這麼親密了?理所當然似的登堂入室,在她家熟門熟路的穿堂過戶,大門的鑰匙也拿走了。這……太奇怪了。
他們不是只是鄰居而已嗎?
※ ※ ※
「慕容。」
長髮女生聽到叫聲,緩緩轉過頭,原本冰冷的眼神在看清楚來人之後,漸漸地浮現一層暖意。
「雷,今天怎麼這麼早!」
慕容非嫣,櫻峰高中二年級,宇千露口中的那個「鳥幫」的幫主。稱呼「鳥幫」是錯誤的,她們只是一個由十二個女生組成的團體,沒有幫名。不過,她們的外號倒是都以「鳥」命名。慕容非嫣是老大,鳳凰,人稱鳳姬,是暗夜街頭的一號人物。不過,這些都是兩年前的事了。兩年前一個風雨夜的械鬥後,鳳姬老大突然宣佈金盆洗手,不玩了。可是,以前的革命情感濃厚,所以眾人依舊追隨著她。
眼前的慕容非嫣是個出塵的仙子,終年不變的長袖襯衫和長過小腿肚的長裙溫柔端莊,唯一和她的外型不搭調的是她眼中的那抹冰冷和凌厲。
「有事找你。」
「何事?」
「昨天你的朋友中有誰練了拳腳嗎?」
「紫鷺和黃鶚。」據其他人的通報,兩人還傷的不輕。不過,任她怎麼詢問,她們就是不說是和誰動手的。
「她們兩個?」他的語氣和神色中有著濃濃的不解。
紫鷺和黃鶚是出了名的狠辣角色,宇千露怎會……才那麼一點傷?!
「她還好吧?」慕容非嫣鑒貌辨色的猜出了可能的人選。其實,除了她,她也想不出有誰能讓雷速一大早就來「興師問罪」。早知道他心中已有人之外,最近身邊的姐妹鉅細靡遺的報告,讓她對他們的事知之甚詳。
「還好。嘴角破裂,下唇腫的老高,外加手上腳上數不清的瘀血烏青,別無其它。」平板的語氣中透著掩飾不住的怒氣。
「唉!我告訴你一些消息吧,你聽了鐵定會開心許多的。你的她,不是個省油的燈,拳腳上的功夫想必也下過一番苦心。這你不知道是吧!昨天,她一腳掃掉了紫鷺的兩顆門牙,黃鶚的右臉頰也整個瘀青,腫的像豬頭。今天她們兩人都在家裡養傷,無法來上課。」她這兩個姐妹能打擅踢,甚至超過她,就是剛出道時的菜鳥階段,也沒這麼慘過,何況是兩個打一個,這次簡直是個奇恥大辱,難怪她們死也不肯說出是誰幹的。原本她還想暗中查訪的,沒想到人家一早倒找上來了。更沒想到的是,對手竟然是那個宇千露,這下子,仇沒得報了。
「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雷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他這是標準的護短心態,聽聞對手的慘狀,他竟然有「還好打贏了」的喜悅。
「可惡喔!你竟然笑的那麼明目張膽。她們好歹也是我的朋友。你的她只受了輕傷,就有你來興師問罪,那我的人傷成那樣,我是不是也該出頭抱不平呢?」慕容非嫣說的輕描淡寫,分不出真假。
「何必為難我?」他表明不會袖手旁觀的立場。
「算了,她們沒事幹嘛討打。」
「但是,她們人多……」
「好了,好了,你無非是要我的一句保證。現在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給你一個承諾:我的人再也不會動她一根寒毛。可以嗎?」看他這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了愛人變得小心翼翼謹慎非常,她心中五味雜陳,分不出酸甜苦辣。
「謝謝!」
「她不會來報仇吧?」她突然想到了這一個可能。
「我不能保證。」
「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她笑笑,並不介意。她相信,雷速不是這種人。
清晨的曙光中,她像個風中精靈,即將飄離。
「前面的美女,等等我,」一聲清脆響亮的呼喚,劃破了早晨的寧靜。
慕容非嫣回頭看看,並不停留。因為,她覺得能在宇千露面前以美女自居的,沒幾人了,而她自認剛好是在那幾人之外。
「你、你、你,就是你!」宇千露伸手拉住慕容非嫣的手。
慕容非嫣給了雷速一個詢問的眼神:你告訴她我的事?
雷速失笑,搖搖頭。
他看宇千露用衣袖拭汗,趕緊主動貢獻出自己的手帕。她也接的自然,毫不猶豫。
「就是你,害我跌傷了膝蓋。」喘息過後,宇千露才恢復說話的能力。一開口就是笑得很開心的莫名指控。
雷速知道她在說些什麼,慕容非嫣卻不懂,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你好有氣質、好漂亮!幾天前,我為了看你,跌了一身的紅土,也跌破了膝蓋。不過,我覺得很值得。你好,我是宇千露,我可以認識你嗎?」如果只聽到這些話,無疑是個輕浮男子的搭訕藉詞。如今,出於一個女子之口,實在怪異的可以。
「你好,我是慕容非嫣。」
「慕容非嫣?哇!你連名字都這麼有氣質,真好。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的古典美人,簡直就像畫中走出來似的。幸好你穿的一身現代的衣服,否則我還會以為是時空錯亂而回到了從前。真的,我只看了你一眼就被你迷住了,那感覺就像天雷勾動地火般的一見鍾情。不過,雷速笑我神經病,他說,櫻峰哪裡有美女了。」如見偶像般的熱情讓宇千露語無倫次的聒噪個不停。
「是嗎?」慕容非嫣這一眼是看向雷速的,意思是:雖然你心有所愛,也不必一語笑盡了全校的女生吧!
「別理他。他那種人沒什麼眼光的,哪分得出什麼叫美女。」
雷速不想再聽她的瘋言瘋語洩他的底,他攬住她的肩,強行帶走她。
「她是你的女朋友?」依依不捨的再回頭看一眼慕容非嫣後,她問。
「不是。」乾脆的回答,沒有一絲動搖的餘地。
「可惜。唉!我想也不是。她像仙女一樣,而你是個凡夫俗子,根本就配不上人家。」她一副早知如此的搖頭輕歎。
「是,我蠢我笨我沒氣質,合該配你這個又土又呆又醜不啦嘰的小鬼。」順口溜似的叨念,沒有一絲怒氣,有的是打情罵俏的甜蜜。
慕容非嫣目送著他們離去。她想,戀愛中的人是否都會變成雷速這個模樣,事事小心、處處擔憂的放不下,就像凡人一樣?
我也會這樣嗎?隔著衣袖,她撫觸著手肘上那個一寸長的刀疤。那個風狂雨急的血腥之夜,那個眼帶責備卻又細心救治她的男子……往事如昨般的鮮明,就像刀疤留在手肘上一樣,那男子的影像已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上。
她等待著,等待著自己也變成凡人的一天。
第三章
古人很懶,真的很懶。
明明是多幾個字就能說的清楚明白的事,偏要講究什麼言簡意賅。
你愛用之乎者也,我只好嗚呼哀哉了。
宇千露看著攤在桌上的一篇出師表,滿紙之乎者也的文言文,她真的是——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再一個星期就要期中考了,她不知道該拿這篇出師表怎麼辦。范琦玉還特別提醒,這篇是必考題而且份量很重,這一階段的國文只要弄懂這一篇,其它的都不成問題。
我也知道啊,只是,她有自知之明,以她國小三年級的國文程度,實在——有問題。
幸好,隔壁窗口的一片光明,給了她一線希望。
她將書櫃中的一塊活動隔板取出,穩穩的架放在兩個相距約只一公尺的陽台上。藉著椅子的幫助,她爬上了陽台的短牆。
此時,聽到聲響的雷速已出現在窗口,見她正顫巍巍的走在橫板上,他連忙來到陽台,一等她走到手臂可及的範圍馬上攔腰抱下她。
「為什麼不走樓梯?」雙手猶環在她的腰際,一句擔憂遠多於責難的話就衝口而出。「方便嘛!」
「不許再這樣。」一手取下那塊「幫兇」沒收,一手仍不放心的擱在她的腰際不放。
「找我有事?」他問。
「我是來問你幾時有空,想請你在考前幫我劃一下重點。」
「哪一科?」
「國文。」
「現在就有空,你等一等。」他動手收拾起自己的書本。
宇千露聞言,馬上往陽台走去——
「你要去哪裡?」
「回家拿書。」她指指對面房間。
「不必了。」這女人,不是才告訴她不准再爬陽台的嗎?竟然馬上就忘了。
拉她到書桌前坐下,他則在一旁的書櫃中拿書。
將兩本書、一本筆記放在面前後,他又出去拿了一張椅子,緊捱著她並肩坐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