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眼淚,遲疑地伸出手蘸了蘸她的淚珠。
「你哭了。」他把蘸著淚水的手指放在唇邊,用舌尖輕舔著。好鹹的眼淚,苦苦的,澀澀的。她的眼淚降溫了他的心。第一次看到她流淚,他震撼住了。堅強得甚至有些倔強的她,從不輕言哭泣的她,耀眼如陽光般的她,竟然會在此時哭了,是因為他嗎?他傷害了她?
「別哭了。」他鬆開了鉗制住她的手,輕歎著說道。她的眼淚比起那分妒忌,更讓他心痛。
「我也不想啊。」她眨著眼睛,揉著酸澀的鼻子,帶著哭腔說道。
掉眼淚,幾百年前的事了,她一向不是柔弱的代表,眼淚與她更是絕緣的東西,可今天……她抬起手,想要把臉上的眼淚擦乾,卻被他的手阻開。
清水御臣捧著凌好好的臉,「別哭了。」他說著,俯下頭,親吻著她的眉、她的眼,最後停留在她的眼淚上,輕輕地吮吸著她的眼淚,同時也收拾著自己的心。
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淚,不想再嘗這心痛的滋味。他發誓,再也不要讓她流淚,「今天的我,真的很失常,因為看見別的男人抱著你,所以……我很焦急,這分焦急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想讓你成為我的,也許這樣才可以讓我的心平復一些吧。你是我此生的惟一,既然認定了,我就一生也不會改了,你能明白嗎?」他的心情,她會懂嗎?
「你是說……你是看見有人抱著我,所以才會這麼反常?」就因為她喝醉了,夏石抱她回家?
他坦然地點點頭。
天哪!說了半天他只是在吃醋?!
「你是在吃醋?」如果是的話,他的醋勁也未免太大了。
「對,我是在吃醋。」酸得他著實難受。
「你——」承認得好爽快啊,從絲毫不在乎她的愛,到現在會為她吃醋,算是有很大的進步了吧。「我很開心。」她難得溫柔地把頭埋在他的懷裡,「你肯為我吃醋,代表你是真的真的很愛我,能夠與你相遇,實在是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所以她感謝上蒼,安排了她與他的相遇。
「答應我,不要再流眼淚,也不要再——」他斟酌了一下,「你的身心都歸我所有。」他很貪心,想要她的全部。
「我……」她沉默了。
「怎樣?」
「盡量嘍!」為了他,她會努力地做到,這世上,也許真的很難再找出一個像他這樣愛她的人了。她想一直留在他的身邊,直到永遠……
第九章
清涼的午後,伴隨著習習的冷風,給人無限的舒暢。
書房內,男人身穿一身白色的MAIKE的當季休閒服,坐在意大利的皮椅上,旁若無人地看著手中的《國際金融貿易論》,絲毫沒有要起身招呼眼前人的意思。
「御臣——」高宮洋一出聲打破眼前尷尬的氣氛,拉了拉身旁的妹妹,「美惠有話要對你說。」
「有話?」清水御臣雙眼仍是看著書,淡淡道:「說吧。」
對於他的無視,儘管早就猜想到,心卻還是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我打算離開中國回日本去。」穩了穩自己的心緒,高宮美惠說著事先練習好的台詞,仔細地觀察著清水御臣的表情,這是她最後一招了,若是他對她還有一點情的話,就該挽留她。
清水御臣微微地抬起了頭,從她進來到現在,他終於正視著她,可是說出的話卻是令她心碎的話:「回日本,是該回去了。」
「這次、這次我回日本,在你回日本前是不會再來中國了。」她咬了咬牙,繼續說道。他先前的反應,讓她不安。
「很好啊。」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邪魅的鳳眼中透露著無情。
「你——你不留我?」高宮美惠再也忍不住地大聲問道,自小所受的禮儀教導在此刻已經崩潰。在來之前,她告訴過自己,這是最後的機會,若是御臣一點表示都沒有,那她就放棄,對他徹底地死心,原原本本地把這份愛戀切斷,可是當真的聽到了他的回答,卻又不死心地想再次確定清楚。
「我為什麼要留你?」他好笑地反問。女人,為什麼永遠都那麼認不清事實呢?
是啊,他為什麼要留她呢?他愛的不是她,要的也不是她。縱使她對他有著十二年的暗戀,但在他的眼中恐怕這份暗戀也只等於零而已。
「我……」張開口,開了個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從不認為自己輸給了他所愛的凌好好。她的外貌,她的家世,她所受的教育,更適合成為他的妻子,成為清水家的主母。可是——他的眼光卻從來沒有放在她身上過。
她緩緩地閉上口,轉過身,強撐著最後的尊嚴向著書房的門口走去。她是高宮家的女兒,所以不可以軟弱,為了他所流的眼淚已經夠多了,不可以,也不能再流了……
看著妹妹落寞的背影,高宮洋一轉頭看著仍像沒事人一樣的清水御臣,「你傷得她很深。」卻也同時讓他看見了自己妹妹的堅強,從來沒想到,菟絲花般的美惠可以在最後的場合不讓眼淚流下。
「那又如何?若要我不傷她,你就不該帶她來找我。」除了好好外,他不曾在乎過傷得別人有多深。此生,他只願不傷害好好。
「但你可以用委婉的語氣和美惠說,也許這樣,美惠就不會傷得那麼深了。」一邊是好友,一邊是妹妹,他無法勉強好友喜歡妹妹,卻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受到這樣沉重的傷害。
委婉的語氣?好好似乎也曾說過這樣的話,也許他真的很冷血吧,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樣的語氣叫做委婉。
「你呢?和美惠一起回日本嗎?」他問道,不想再在「他說話的語氣」這個問題上打轉。
高宮洋一點點頭,「我打算和美惠一起回日本。」當初會來中國也只是放心不下妹妹,如今美惠要回日本,他當然也要一同回去了。
「回日本啊……」
「是啊,你呢?今年的交換期過了,會回東大嗎?」
「可能會繼續留在中國吧。」直到和好好一起畢業,再回日本。
「你還要繼續留在中國?」
「嗯。」畢業後,他和好好也該結婚了吧,他可以不在乎那張紙,可是好好在乎。為了她,他願意在上帝的面前說出神聖的誓言……只為了她……
※ ※ ※
砰!
不期然地擦肩碰撞,讓凌好好再次在清水家的游泳池邊對上了高宮美惠。
「你,也來找御臣啊。」搔了搔頭,凌好好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上次在餐廳碰過面後,學校裡就很少再傳她和御臣的緋聞了。近來更是聽說她已經在辦休學手續了,算是開創了G大有史以來最短暫的交換生記錄。
高宮美惠盯著凌好好,緊抿了一下嘴唇,「我是來找御臣的,不過,已經結束了。」她昂然地抬著頭,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劣勢。
「哦。」尷尬地點著頭,凌好好挪了挪腳步準備離開。她們愛上了同一個男人,而御臣選擇了她,雖然她算不上是從高宮美惠的手中把御臣搶走的,但再怎麼說,她和他相遇的時間遠比他和高宮美惠相遇的時間要晚得多,「那我先走了。」
能說的只有這句,不過感覺好像怪怪的。
無異議地側過身,驀然看到的一點紅光卻讓高宮美惠喊住了向著大屋走去的凌好好,「等一下!」
「呃?」她轉頭回看著她,奇怪她會叫住她的舉動。
「你戴的是——血玉石嗎?」高宮美惠不確定地問道。血玉石,清水家的家傳紅寶石,也是清水家族繼承人的象徵,御臣竟然會把代表自己身份的象徵物給凌好好,有什麼深意嗎?是在預言著凌好好才是清水家的主母,他惟一的妻?
「哦,你也知道血玉石啊。」凌好好撫著耳垂說道。
她當然知道,小時候,她曾多少次要求他把血玉石的其中之一給予她,卻始終不曾成功過,隨著年歲的增長,她也就漸漸放棄了。如今再見到血玉石,卻是戴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你是用什麼方法讓御臣把血玉石給你的?」她究竟什麼地方勝過她了?可以得到這血玉石!
「方法?沒有啊,我還沒說要,御臣就摘下來給我戴上了。」害得她的耳朵疼了好久。
「沒用什麼方法……」高宮美惠喃喃著。原來她那麼輕易就可以得到她想了許久都得不到的東西。她瞇起了眼望著眼前的人,她的臉上洋溢著光彩,有著甜蜜和幸福,像在諷刺著她的失敗。
「喂,你沒事吧。」凌好好踏前一步看著高宮美惠。看她的表情,像是有著好深沉的悲哀和不甘,「你……」身子的猛烈衝擊,讓她在下一句話未說完前就已然跌落到了游泳池裡。
「唔……救命!」凌好好使勁地揮動著雙手,腳踩不到地,讓她心慌。水更是肆無忌憚地湧進她的鼻子裡,耳裡以及口中。每多呼喊一聲,就多灌了一口池水。她第一次品嚐到了不會游泳的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