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吧檯後傳來一聲笑。
梁京京拿起桌上的紙巾,揉成一團朝阿俊丟過去。「閉嘴!咳咳,那你找我幹嘛?」
聞言,小桐又開始咬指頭。「我……」
梁京京拍掉他的手,「不要咬手——」她突然愣住,不敢置信的盯著自己揮出的右手。天呀,她居然像管家婆一樣,管起跟她非親非故的小鬼。
「好!」小桐聽話的放下手指,朝她甜甜一笑,很喜歡京京阿姨像媽媽一樣管他。
梁京京雙手蓋住眼睛哀鳴。這小鬼怎麼這麼可愛!
「我有話想對阿姨說。」
她放下手掌,「好,你快說。」說完趕快回去,以免她的心軟成爛泥。
「京京阿姨,我好喜歡你喲,你可不可以來當我的家庭老師,和我一起住?」他睜著純真的大眼,期盼的望著梁京京。
梁京京臉頰抽搐,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他居然……可以將肉麻話說得這麼動聽,可惡,她竟然還沒骨氣的覺得很……高興。
小桐觀察梁京京的表情,錯將她的沉默當作不悅。「你……你不想嗎?」
「阿姨已經有工作丫。」他失落的表情讓她心生罪惡。
「不能辭職嗎?」烏黑大眼眨巴眨巴的看著她。
「我……」
「不然,阿姨白天來這裡上班,我去上課,下課後我和巖叔來接你,你再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緊急中,他脫口說出昨晚大伯隨口的提議。
她猶自掙扎,「可是店裡只有我一個服務生,晚上會很忙———」
「我可以再請一個工讀生,不過要從你薪水扣。」阿俊突然插話。
梁京京射去兩道殺人的目光,既是為他的多管閒事,也是為了受威脅的荷包。
「沒關係,我可以叫大伯給京京阿姨多一點薪水,還有我的零用錢也可以拿出來。」小桐臉上開始洋溢笑容,並轉頭對阿俊說:「謝謝你,叔叔。」
「不客氣。」阿俊露出一口白牙。
「等等,我可沒說我答應。」梁京京火大瞪著阿俊。
她的話瞬間在男孩身上起了作用,烏黑的漂亮大眼漫起水霧,「阿姨,你是不是討厭我?」
「呃……」梁京京發出沮喪的聲音,「不要,求求你不要哭……」
男孩聽話的抽抽鼻子,忍住想哭的慾望,淚水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滾著,更加刺激梁京京的良心。
「我不討厭你。」她轉過頭去,不敢小覷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的威力。
「那為什麼你都不答應?」他可憐兮兮的問。
「我……」梁京京聞言回頭,眼見那烏溜溜的大眼又開始瀰漫霧氣,她兵敗如山倒,「好好好,我答應就是了,你千萬別哭。」
「耶,太好了!」小桐忘情興奮的大喊。
就在此刻,巖叔推開玻璃門,「少爺!」
「巖叔,阿姨答應了耶!好棒喔!」男孩衝向親近的巖叔,拉住他的手搖晃。
巖叔似乎不意外,淡淡的應了聲,「嗯。」
梁京京瞇起眼緊盯著保鏢先生,他進入咖啡店的時間拿捏得如此準確,不禁讓她心生疑惑。
「我們走吧,你還要回去上課。」巖叔行事風格一板一眼,對小主人的教育也絲毫不馬虎。
「嗯。」小桐聽話的點點頭。既然京京阿姨答應了,他的心願也算完成。
「鈴鈴鈴——」某人驚動愛上咖啡玻璃門上的風鈴。
「大伯!」男孩驚呼,看見楚天雲,既驚且喜。他迫不及待想將好消息與大伯分享。「京京阿姨要來我們家住了!大伯,你說棒不棒?」
「嗯,很棒!」楚天雲眼裡漾起笑意,摸摸侄子的頭,「還不趕快和巖叔去上學。」
楚天雲話中沒有一絲責罵的味道,梁京京狐疑的眼神射來。很詭異。
「好。」小桐大力點點頭,接著轉頭對梁京京揮揮手,「阿姨,我去上學了,再見!」
「再見。」她反射性的揮手。
終於,店裡剩下兩男一女,或是一男一女,因為阿俊躲進廚房去了。
楚天雲笑吟吟,親切和善的笑容看在梁京京眼裡,卻是極度刺眼,並令她火冒三丈。
「卑鄙小人,竟然打溫情票。」她萬般憤慨。
楚天雲對她的唾罵滿不在乎,涼涼的回了句,「聰明人就不會上當。」
意思就是梁京京不夠聰明,才會中了他的哀兵政策。
「好,算你狠!」她咬牙切齒,臉色猙獰。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可恨的白牙,「記得明天上工!」
接著他消失門外,留下獨自捶胸頓足、滿心不甘的梁京京。
第三章
稍嫌崎嶇的仰德大道,有一道氣喘吁吁的人影。
「可惡,沒事住這麼高,嫌車子油太多。」道上的人喃喃咒罵。
稍嫌單薄的身影死命踩著越野腳踏車,寂寥的山路上,蟬聲唧唧,鳥叫婉轉,纖細的背影卻顯得搖搖晃晃。
「呼、呼……」梁京京揮汗如雨,馬尾隨著身形左右搖晃,不受拘束的髮絲因汗濕濡,黏貼於她的雙頰。
終於,她騎上斜坡的高峰,開始滑順的下坡,涼風隨即撲面而來,勉勉強強帶走她身上散發的熱氣。
「呼……好涼!」
腳踏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刺耳尖銳的摩擦聲接著揚起。
「嘰……嘰……嘰……嘰!」腳踏車猛然停在一道雕花鐵門前。
「到了!」
梁京京抬頭張望,三層樓高的別墅,正常,但寬有如三棟公寓合併,就顯得變態。更別提過大的庭院,可恨的美麗噴水池,還有礙眼的歐式涼亭。
「神經!侵佔台灣人的居住空間。」她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架好腳踏車,她來到圍牆邊的門鈴,看一眼手錶,六點半,露出陰險的笑容。
六點半,清晨。該是楚天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梁京京纖細的食指按下門鈴,雖聽不見屋內鈴聲,但她絕對信任門鈴吵醒人的性能。手酸了,她挨個姿勢,舉起另一根食指。
「我想小桐大概聽見了,也應該起床了。」飽含笑意的男聲趕在食指按下之前揚起。
「喝!」梁京京倒抽一口氣,僵著身軀轉過身,不敢置信的瞪著方才出聲的男子。
「早!」楚天雲親切的招呼著。身上半濕透的運動T恤,脖上的毛巾,濕濡的頭髮,額上的薄汗,說明了他才結束劇烈的晨間運動。
「你大清早不睡覺跑出來幹嘛?」她懊惱的皺眉。
他愉悅的彎起嘴角,恣意欣賞她藏不住話的臉蛋。「晨跑。」
梁京京沮喪的搔搔頭,枉費她五點起床,千辛萬苦的跋山涉水,預計大清早來擾他清夢,卻栽在他有晨跑的習慣。
可惡,公子哥不都應該好逸惡勞,怎麼他不一樣!
「你呢?為何一大早跑來我家?」他差點因她的懊惱表情大笑出聲,真可愛。
「上工呀。」她有氣無力的回答,不得不接受計劃腰折的事實。
「是嗎?」他加深笑意,精明的眼早看出她那一點心思。「會不會太早?」
梁京京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我勤奮呀!」
楚天雲挑眉,對她的話不發表任何評論。
她穿著乳白色的棉質無袖背心,純棉卡其色直筒褲,足下蹬著一雙球鞋,很梁京京的打扮,他發現她喜歡輕便舒爽的衣物。
突然,一陣涼風吹來。
「哈啾!」梁京京揉揉發癢的鼻頭,隨意揮去沿著髮際滴落的汗珠。
一條毛巾平空冒出,男性大手替她擦乾額上的汗水。
梁京京一愣,傻傻的盯著楚天雲突然逼近的胸膛,男性的氣息猛然侵入她的呼吸空間,淡淡的汗味也融合了她的……頓時,她的臉頰浮出薄暈,不自然的退後幾步,離開曖昧的氛圍。
楚天雲盯著她臉上淡淡的粉紅,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淺笑。
「怎麼上來的?」
梁京京力圖鎮定,伸手比著鐵門邊的愛車,「腳踏車。」
楚天雲眼裡浮現貨真價實的驚訝,「你騎腳踏車上來?」先別說崎嶇的山路難行,這輛腳踏車斑駁的外型讓人不由得懷疑它會不會突然解體。
「對呀。」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斜眼瞥了楚天雲一眼,「怎麼,懷疑嗎?我的體力可是很好的。」
「是懷疑,不過我是懷疑這輛車的性能。」他愉快的輕笑,她知道她的表情很逗趣嗎?
「喂喂喂,放尊重點。」她火大的抗議,無法忍受愛車受到一了點的侮辱。「這輛車也是有風光的過往。想它跟了我十年,依舊耐用無比,單單這點你就該對它肅然起敬了。」
「喔……」楚天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楚天雲,你知道你的聲音很欠扁嗎?」梁京京惡狠狠的瞪他。
他大笑,酣厚低沉的聲音迴盪山間,「我知道,你已經告訴我了。」
梁京京翻翻白眼,覺得和他說話只會氣死自己。
「笑夠了沒?如果笑夠了,可不可以開門讓我進去了?」她牽起腳踏車,擺明著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
「當然可以。」他走到圍牆邊,朝著門鈴上方的黑色方盒說話,「開門。」
果然,厚重高聳的雕花鐵門應聲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