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他擁緊了她,享受著幸褔的餘韻。
半天以後,楚楚才悄聲問道:「迎柏,為何你不愛提及令兄呢?」
「不是不愛,只是除了友愛彼此以外,我們兄弟倆的個性委實南轅北轍,光看他風流成性,你就曉得,還有他一早便投在劉使君帳下,也是令我深深不以為然的;久而久之,我就養成了不向任何人提及自己有個雙胞胎哥哥的習慣,因為大多數的人一聽到這個,所問的第一個問題,必然是:『那你們像不像?』我們怎麼會像呢?我嫌他太過隨和,他還看不慣我的極端呢。」
「如果當時我不要提早三天過來就好了。」但她彼時實在有不得不盡快找到迎柏的苦衷,而那苦衷,在所有誤會均已解開的此刻,反倒又成為她還想獨享一陣子的秘密了。
「雖說死者為大,我卻還是忍不住想說我大哥兩句,哪裡不好談情說愛,偏要跑到這邊來?」
「這裡不也是他的家?」
「是父親和姨母的家沒錯,可是當時他自己就已另有別館了呀。」
楚楚突然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笑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從他當時的話意聽來,分明是曾另結新歡,卻發現還是你們所有表弟妹的乳娘孤女最好,所以才會趕回來找她的,怎麼可能反而帶她到別館去。」
「說的也是,」迎柏恍然大悟。「當時別館內,說不定……」
「還有別的女人在呢。」楚楚笑道:「這一點,我可比李潔幸運,幸好你在這方面完全不像你大哥。」
「但他成親以後,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從來沒有違背過諾言,是個最忠實的丈夫,也幸而如此,不然別說是我所有的表弟妹會難以原諒欺負他們乳娘遺孤的他了,頭一個不會放過他的,便是我這個親弟弟。」
楚楚當然知道他又想到自己的父親了,雖然她覺得他生母的體諒不無道理,可是想勸解他,卻也非一時半刻便能見功的事,乾脆改個話題問道:「熾濤,為什麼你大哥只改姓,你卻連名字都換了?該不會連名字中,有一字跟他相同,都覺得難以忍受吧?」
「怎麼會?只不過『伯梧』、『仲梧』,一說出去,人家馬上就會知道我們是兄弟,那不和我的心意相違背,所以我乾脆藉換姓的機會,連名字都一併換掉,換了一個和妹妹差不多的名字?」
「妹妹?」這還是楚楚首度聽聞的消息。「你說的是表妹們嗎?」
「不是,得到平反以後,我母親曾再生下一女,而這個妹妹,因是生父掌上唯一明珠的關係,所以一直都留在牠的身邊,為此,我母親不知又暗自流下多少思女的眼淚。」
「你居然還有個妹妹!」楚楚依然挑輕鬆的話題說:「她現在呢?」
「已為人婦,還養了個女兒,幸褔得不得了。」迎柏果然露出笑顏來。
「那多好,他們住在哪兒?夫婿是哪裡——」
「娘!娘!」突如其來的叫聲,打斷了楚楚的追問,也打亂了一室的靜謐。
「是萱萱!」楚楚大驚失色,慌忙向迎柏求助。「熾濤,我們這樣……怎麼辦啦?!」
「別慌,」他居然還有閒情親了下她的面頰,再下炕撿起袍服扔給她說:「先披上,其他的交給我來應付就好。」
套上褲子,繫好上衣,迎柏果然再從容不過的正好敞開雙臂,及時抱起衝進房裡來的思萱。
「爹!」她有些驚訝的問道:「您怎麼會在這裡?娘呢?」
「喏,」他朝炕上努努嘴道:「你娘不是在那兒?」
「娘!」思萱立刻掙脫迎柏的懷抱,往前一奔一跳,改而躍進楚楚懷中:「您昨晚不是答應過我,要一直陪在我身邊,絕對不再離開的嗎?怎麼我一早醒來,卻還是不見你的人影,嚇壞萱萱了。」
「對不起,萱萱,」楚楚一邊為她整理髮絲,一邊疼惜不已的解釋:「昨天害你跌進池中,實在是——」
思萱突然笑瞇瞇的摀住她的嘴道:「沒關係,爹說那是娘為了治好我的心病而想出來的法子,我應該謝謝您才對,這樣我就再也不會忘記父親、母親,更不會以為當初母親將我拋出車外,是不要我的意思了。」
楚楚聽得滿頭霧水,立刻望向迎柏,他則滿面春風,折回炕上,將她們兩人一起拉進臂彎裡說:「是我趁你去梳洗的時候,跟小萱說的,你全是為了她好,沒有必要瞞她。」
這真是楚楚生平所聽過最善意的謊言,立刻背著思萱,昂首在迎柏臉上印下一吻,權充謝禮。
而思萱可沒忘記兩個大人都還欠她一個回答。「爹,是您,對不對?」
「我什麼?」迎柏一臉不解的問她。
只見思萱擺出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說:「是您跟我爭娘,把她帶回這裡,所以她才沒辦法留在我房裡陪我的。」
楚楚差點忍俊不住,遂斜睨迎柏,看他要怎麼應付這個想起過往所有的事後,終於恢復她全部童真的小女孩。
「對,是我;」想不到他坦承不諱。「你還記得不久前在子龍叔叔那裡,我和你娘曾經吵醒過你嗎?」
思萱點了點頭,楚楚也還記得,記得當時思萱嚇得全身發抖,拚命問他們兩個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流血?是不是「又」不要她了?可憐的孩子,現在她已經知道那是因為思萱在睡夢中突然被吵醒,所以恍惚又回到意外發生時的場景去的緣故。
於是楚楚忍不住將她再摟緊了一些,而迎柏則再繼續往下講:「當時我不也答應過你,說我和你娘下回再找東西時,動作會輕一些,絕對不再吵醒你?」
「唔。」思萱再點了點頭。
「可是某些時候,在找某些東西時,動作就是輕不了,我怕還是會吵醒你,所以才在確定你熟睡以後,和你娘回這裡來。」
他說的一本正經,楚楚卻已聽得面紅耳赤,偏偏思萱還在繼續往下問當中。
「那東西找到了嗎?」
思萱此刻的注意力已全部轉到迎柏身上,讓他得以偷偷舒展左手,穿過楚楚腋下,探向她柔軟的胸前。
感受到他指尖的逗惹,楚楚不禁睜大了一雙美麗的眼睛瞪住他,但看準她無法妄動的迎柏,卻反而對她展露氣人的爽朗笑容,充滿魅力,令她也開始有些心蕩神馳起來。
「找到了。」口中仍不忘回應思萱。
「什麼東西?」她再問。
「回憶跟愛;」迎柏的呼吸也已經有些急迫,遂當機立斷跟思萱說:「萱萱,幫爹和娘做一件事好嗎?」
「好啊!」
迎柏要她幫的忙,是讓她到廚房去吩咐他們一家三日要吃的早餐,並要思萱留在那裡,看著他們做到好,再回來叫他們兩人。
待他送走樂於服務的思萱,扣上門折回來時,楚楚本已挪到了炕旁,就要起身了,卻立刻又被敞開上衣的迎柏給推回被褥去。「我指明的早餐雖繁複,但咱們『找東西』的動作仍然得快些。」
「熾濤!」楚楚簡直難以相信,卻也無法否認這般瘋狂的滋味,實在美妙。
「你真愛胡鬧。」
他的身子已然覆蓋下來,貼上她袒露在外的柔軟胸脯,立刻發出滿足的歎息。
「可我只會在你一人面前胡鬧,也只想與你一起胡鬧而已。」
當一個男人,尤其是自己深愛的男人這麼說時,除了依隨他之外,一個女人又還能如何呢?不過有件事,楚楚仍想向他道歉興致謝。
「熾濤,其實早在我們重逢之初,你就試過要告訴我思萱的真實身份,對不?」
他吻在她的頸項上,幾乎無暇理會她的問題。「唔,我當時是差點告訴了你,她其實是我大哥的女兒。」
楚楚密密吻著他的鬢邊、額頭。「那後來你為什麼又不曾再提呢?連子龍也被你叮嚀過,所以才會讓我在得知那場意外的同時,卻又誤會重重。」
「因為小萱的心靈脆弱,我怕她會禁不起太大的打擊。」
「寧可讓我繼續誤會你?冤枉你?也要保護她?」
「還有讓你消氣。」他突然抬起頭來,補上一句,而楚楚投給他的詢問眼光,卻充分顯示出心中的不解。「在分別的五年當中,你由一名舞孃轉變成一位良醫,過程想必辛苦,而我從你對我的反應中,雖然看得出並非全然無情,但怨懟卻也實在佔了大半,我想你若要恨我,那就讓你恨個夠吧,恨我,至少表示你對我還有感覺,並非全然心死,只要這樣,我就還有希望。」
「傻子,」楚楚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說:「為思萱想、為我想,怎麼就忘了為自己想想?為了找我,你這五年多來,不也一樣吃足了苦頭,以往就不習慣待在固定一個地方太久的你,單為了打聽我的消息,在你兄嫂不幸遇難之前,便更是風塵僕僕,馬不停蹄的在全國各地奔波;」她看著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想著他為自己承擔的種種,頓感往後無論再有多大風雨,自己也永違捨不得離開他了。「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