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關若月佇立在風中,目送他高大結實的背影愈走愈遠,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外。她又怔忡了一會兒,直到頭頂一聲脆啼,飛過一隻雀兒,才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如夢初醒地提著裙擺,轉身碎步朝那竹屋跑去,敲起了門。
不多時,大門便打開了。應門的是個身形修長,五官深刻的青衣男子。看見她,他的眼中閃過意外之色:"關姑娘?"
"嚴公子,"她微微喘息著,施了個禮。"白情姐在嗎?我……"
"不急。"他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側過身子。"她人在,姑娘先進來再說。"
"謝謝……"才剛踏入門檻,一眼就看見從內房轉出個明艷照人的女子。"嚴逍,是誰……"
麗人的話突然中斷,目光落在關若月身上,訝異地眨了眨眼睛:"若月?"
"白情姐!"關若月如釋重負地迎上去。
"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怎麼大清早跑來我這裡。"前任紅香院花魁白情一連串地問著,眼睛掃了掃她略帶倦色的臉,立刻扶住了她的手臂,拉著她坐到椅子上,命令道:"坐下慢慢說。"
"我去煮些茶水,你們慢聊。"不等白情回頭,嚴逍已經主動說道,轉身離開,體貼地留下兩個女子獨處。
白情對丈夫一笑,目送他離開,隨即將注意力轉回關若月身上,"好,現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關若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把昨夜至今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白情聽著:心中不禁訝異,兩道彎彎的新月眉愈挑愈高。直到關若月說完,她楞了片刻,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天哪!我在紅香院這麼多年,可也從來沒碰到過這種,呃……精采的事……"
看了關若月微紅的臉一眼,她不禁搖頭輕笑。
"那個魯男子!闖進你的房間也就算了,怎麼竟好死不死,偏掉在床上!"
"也不能怪他……那時他被人追殺,又受了傷……"關若月不覺輕聲為雷拓辯解道,低垂著頭,錯過了白情眸中那一抹饒有興味的光采。
"是嗎?"沒有多說什麼,白情淡淡地應了一聲,扯開了話題。"對了,你不是說追殺他的那些人都走了嗎?那為什麼還要他帶你跳窗,跑來我這裡?"
嘖嘖,那種從窗戶開溜的行為,還以為只有她才做得出來呢!想不到天性拘謹守教的關若月居然也會效仿,真是孺子可教也。
"我……看見少王爺到來,我一時心慌,就……"關若月悄悄地扭絞起雙手。"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
"去!那個書獃子,理他做什麼?"白情低嗤了一聲,顯然對蕭宇飛有些不滿。"他雖然心地不壞,可是那麼硬邦邦死板板的一塊朽木,呆板得可以!偶爾受點驚嚇,對他來說大概還是調劑身心呢!"
"白情姐……"
"好好,我不說。"知道關若月一定會袒護蕭宇飛,白情聳了聳肩,轉移了話題,關心地問道:"對了,你可知道那個雷拓到底是什麼來歷?"
關若月搖了搖頭。"他說江湖上的事多險惡,不願多說,所以我也沒追問。"
"這樣嗎?嗯,"白情贊同地點了點頭。"江湖上的確烏龜王八一堆,他會這麼說話,那多半不是什麼太渾帳的東西。"
"雷公子談吐不俗,舉止也很君子;我……我相信他的為人。"
白情挑了挑眉?這一次,關若月清楚地看到了她目光中的趣味,也立刻發現自己說得太直接了一些,頓時眼紅了臉,囁嚅道:
"我、我的意思是……"
"好啦,小心別咬到舌頭。"白情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那個人能讓你這麼信任,應該是不會留下任何爛攤子給你收拾的,我就放心了。"
"他保證過那些追殺他的人不會去而復返,我相信他。"關若月說著,突然想起一事,連忙從懷中掏出雷拓贈送的錦囊。"對了,雷公子把這些送給我。白情姐,你認識這是什麼丹藥嗎?"
"丹藥?"白情打開錦囊,好奇地嗅了嗅。"唔,好好聞的味道……"
"我看看,可以嗎?"正在這時,嚴逍端著茶盤走了進來,開口問道。
見關若月點頭,他從白情手中接過錦囊,仔細地端詳著裡面那三顆晶瑩的藥丸。片刻後,銳利的眼神突然一閃,若有所思地微微蹙了蹙眉。
將錦囊遞還給關若月,他沉聲說道:"瑩川丸是療傷解毒的聖品,用材珍貴,煉製艱難,一丸可抵千金。關姑娘,珍藏慎用。"
"呀!"關若月忍不住低呼一聲,知道嚴逍從不誇大其詞。心裡頓時有些不安,小心地接過錦囊收在懷中。昨晚她還只道是普通的傷藥,也沒有太在意就收下了,卻想不到雷拓給的,居然是如此貴重的一份禮物。
白情顯然也頗是意外,挑了挑眉。"看來,你的運氣不壞,遇上的這個人只怕不簡單。"
"嗯。"關若月微微一笑,但是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頓時又緊張起來。"白情姐,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急什麼?"白情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朝嚴逍投去謝意的一瞥,隨後才說道:"來,先喝杯茶,歇口氣,順便梳洗一下。等下休息夠了,我陪你回紅香院走一趟就是。"
☆☆☆☆☆☆☆☆☆☆ ☆☆☆☆☆☆☆☆☆☆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白情攜著關若月,出現在紅香院的大門口。
雖然此時艷陽高照,並不是妓院最熱鬧的時候,可是前任和現任花魁同時現身,還是引起不小的騷動。
比起關若月的拘泥,從小在紅香院長大的白情可就如魚得水多了,她的嘴角噙著一抹風情萬種的慵懶笑容,技巧地避開所有阻礙,拉著關若月直奔飄香閣。
一到樓下,立刻看見楊嬤嬤和平治少王爺都站在那裡,正和幾個衙門的差役說話。白情捏了捏關若月的手,示意她別說話,隨後清了清喉嚨,咳嗽一聲。
楊嬤嬤最先回頭,立刻嚇了一跳。"若月?……白情?!"
"嬤嬤,好久不見了,有沒有想我啊?"白情立刻跑過去,環住老鴇的肩,半是撒嬌半是諛媚地問道。
"你……"楊嬤嬤瞪了她半晌,突然勾起食指,在她頭上敲了個爆栗。"小兔崽子,這次你搞的什麼鬼?"
"哎喲嬤嬤,好歹也半年多沒見面了,您可真無情哪!"白情嬌笑著,突然湊到楊嬤嬤耳邊,悄聲說道。"是若月來找我的,您就先配合我演完這場戲吧!"
楊嬤嬤轉頭看了關若月一眼,果然看見她水眸中露出懇求的神色。她微楞了一下,就不作聲了。
白情放開楊嬤嬤,轉身面對杵在那裡,顯得不知所措的蕭宇飛和差役們,微微一笑。"少王爺,好久不見。"
"白……呃,"回過神來,蕭宇飛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師娘好。"
原來白情的丈夫嚴逍,正是傳授蕭宇飛一身武藝的人。因為蕭宇飛對嚴逍相當敬重,所以白情也就理所當然地升級成為他的師娘了。
白情拉著關若月走到蕭宇飛面前,似笑非笑地開口:"少王爺,一早帶這麼多人來這裡幹什麼?我拉若月去我家喝杯茶,回來卻連樓梯都上不去了。"
蕭宇飛立刻張口結舌:"啊?原來是師娘帶走關姑娘的?我、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白情以前也是住在飄香閣,自然熟門熟路,一邊丟下個問題,一邊已經拉關若月朝樓上走去。
"我早上來看不見人,又沒人知道關姑娘出去了,還以為是被人……被人綁架了"蕭宇飛吶吶說道。
"綁架?"白情拉著關若月來到房間裡,迅速地環顧四周,隨後轉身面對蕭宇飛,微微挑了挑眉。"這裡很整潔不是嗎?沒有半點掙扎打架的痕跡,少王爺為什麼會認為我若月妹子是被人綁架的?"
"我……"無故失蹤,豈能讓人不擔心?可是雖然白情明顯是在強詞奪理,蕭宇飛一時卻也被堵得語塞。
"少王爺。"關若月適時開口,替他解了圍。"白情姐邀我去喝茶,因為她不願被人看見,所以隱藏行蹤,卻沒想到讓少王爺擔心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楊嬤嬤,這時突然咳嗽了聲,開口道:"若月,出去喝茶沒關係,好歹也留個字條啊!"
"對不起,我以為不會有人上來,所以疏忽了。"關若月溫順地回答,臉上笑容淺淺,顯得十分柔雅。
三個女人一台戲,就這麼把"溜出去喝茶"的理論給定了下來。
蕭宇飛楞了半晌,突然俊臉微紅,問道:"那……那為何關姑娘的被子也不見了?"
關若月眨了眨眼,絞盡腦汁地思索著,緩緩說道:"我冷,一時找不到披風,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