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關若月搖頭,雷拓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些事我本不願讓姑娘知道,不過,現在姑娘既然已經牽扯其中……"他停頓片刻,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劉瑾生表面上是地主大戶,其實卻是綠林出身,暗中掌握著不少宵小敗類,專幹傷天書理的勾當。我父母號稱雷電雙俠,十七年前,在這裡一帶也頗具影響力。"
"所以,表舅他……"
雷拓點了點頭。
"當時劉瑾生正在擴張勢力,我父母成了他最大的障礙,有他們維護地方上的秩序,他無法為所欲為。所以……他設計把他們騙來此地,痛下毒手。"
關若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頭一陣發涼。這兩天來經歷的惡夢漸漸有了真實的感覺,終於開始明白,自己在這世上唯一剩下的親戚,原來竟是如此十惡不赦,甚至是殺人如麻的不法之徒!
正自心寒間,已經來到客院的門口。關若月定了定神,伸手推開房門,環顧四周。只見屋裡的擺設整齊,傢俱沒有絲毫凌亂損壞,讓她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想來是為了把她的"冤死"佈置得逼真,劉瑾生並沒有拿走她任何東西,一切都保持著原樣。
她抬頭望向雷拓。"雷公子,就是這裡了……"
"嗯。那麼,姑娘快點收拾,我去去就回。"他頓了頓,突然問道:"對了,劉瑾生的書房下有一條秘道,關姑娘可知道入口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關若月囁嚅著。"對不起,我很少四處走動,也不太和表舅說話……"
雷拓點了點頭。"我也猜想姑娘不會知道,只是隨口問問罷了。這麼機密的地方,他又怎會洩漏出去……"
月色下望向關若月低垂的臉,突然在她的眉宇間,捕捉到一絲無法隱藏的害怕神色。雷拓微微一楞,開口問道:"關姑娘,你怕我?"
"不是!我……"關若月連忙抬頭,想要否認,卻說下出什麼話。掙扎半晌後,她終於別開視線,無力地低語:"雷公子,你的仇人,是我的表舅啊!"
"關姑娘……"雷拓的眼神柔和下來,走到她面前正視著她,溫和地問道:"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被我寫給劉瑾生的書信嚇到了?"
關若月咬著嘴唇,在他的目光下感覺無處遁形,只得微徽地點了點頭。
殺父弒母之仇何等深刻,而他給劉瑾生的信上,也確實指名道姓地要劉家"斷頭成山,血流成河"啊!想起這種種,她心中實在難免不安。
"關姑娘,我那封信的目的,只是要把劉瑾生嚇走,沒有其它,"溫暖的大手搭上她的肩膀,輕輕按了一下。"雷某做事向來恩怨分明,但求不會傷及無辜,更何況,關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以怨報德?"
雷拓的聲音低沉平穩,出奇地讓人安心。
"只要我還有一息尚存,就斷然不會坐視姑娘受到任何傷害!關姑娘……請你相信我。"
關若月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聽見他溫和的嗓音,心中最後的一絲驚懼也消失無蹤,終於真正地感到踏實。點了點頭,美目中水光盈盈。
"雷公子,謝謝你。"
雷拓放開了她,微微一笑。
"那麼,姑娘快收拾行裝,我馬上就回來。"
"嗯。"她咬著嘴唇,目送他轉身,魁梧的身影漸漸離開消失在視線之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開始翻箱倒櫃,迅速地收拾起行李。
順手挑了幾件替換的衣裳,連同金銀細軟一起打成包袱,關若月想起來到劉家,其實也不過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而已,眼中不禁又有淚意湧上。她用力地閉了閉眼睛,長長歎息了一聲。
命運乖戾啊!少王爺只怕作夢也不會想到,他最後為她盡的一份心力,卻差點讓她就此不明不白地含冤九泉!
若她不認識雷拓,就算他不會害她的性命,只怕也不會帶她離開。那麼,被鎖在這大宅之中,她依然難逃一死……
怔怔地跌坐在床榻上,眼前漸漸模糊。她將臉埋在掌心,忍不住哭出聲來。
好半晌,耳邊隱約聽見腳步聲,關若月連忙抹去淚水,提著包袱站起身來,朝外面張望。果然,雷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雷公子。"她快步迎了上去,沙啞地喚道,難掩聲音中的一絲哽咽和如釋重負。
"關姑娘,你沒事吧?"雷拓手中提著一個長長的布包,顯然此行有了收穫。看見她臉上帶著淚痕,他立刻關切地問道,從她手中接過她的行李。
"沒事,"關若月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略帶沙啞地說道:"我們快些離開這裡,好麼?"
雷拓的眼中閃過明瞭,沒有再多問什麼,點了點頭,將她的包袱負在肩上。
"那就走吧。"
"嗯。"關若月點了點頭,跟在他身邊朝前廳的方向走去。
☆☆☆☆☆☆☆☆☆☆ ☆☆☆☆☆☆☆☆☆☆
劉瑾生顯然是處心積慮地要防止她逃走,重重庭院的門上都上了鎖鏈。看著,關若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以她這樣柔弱的身段,能不能翻過其中一道都是問題,更別說是六七道之多。
雷拓顯然是一路施展輕功,飛簷走壁進來的,可是此刻,他卻空手扯斷鐵鏈,劈壞銅鎖,不費吹灰之力地打開了重重院門,讓關若月通過。
默默地跟在後面,她望向他的眼中,除了感激,更多了一抹驚異,明白這樣看似瀟灑的動作,絕非蠻力,更需有深厚的內功,才有可能做到。
筆直地走出劉家大宅,在宅子前,關若月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月光下,那橫匾上的"劉宅"兩個大字泛著銀光,更顯得森冷無情,讓她心中一陣刺痛。
這裡,終究下是她的容身之處啊!她咬了咬牙,猛然轉頭離開,腳步卻冷不防踉蹌了一下。
"關姑娘,小心!"立刻,一雙堅定的大手扶穩了她。雷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目光溫暖,柔聲說道:"地面不平,我扶著姑娘可好?"
茫然的心頭頓時感受到一股暖意,辟若月感激地點了點頭,將素手搭上了他的臂彎。
與他並肩走在月色下,關若月細聲問道:"雷公子,你找到要找的東西了?"
"嗯。"雷拓點頭,揚了揚另一隻手裡的長布包。"這裡面是我父母生前佩帶的兵器,一名青雷,一名紫電,都是價值不菲的古劍……不瞞姑娘,我此行,單只為這兩把劍而來?"
關若月側頭想了想,恍然明白,"所以你下的戰書,故意說得那樣血腥,就是料到了表舅會退避?"
"姑娘猜對了一半。要劉瑾生退避,可不只是下封戰書就成了的。"雷拓微微一笑,直言不諱。"數年前,我曾化名到劉家來打雜過一段日子,就是在那個時候,知道書房底下可能有秘道,也開始探知劉瑾生手下的爪牙分佈在哪些地方。前些日子接連挑了他幾處據點,才讓他對我如臨大敵,也才能讓我順利取回雙親的遺物。"
說著,他看了關若月一眼。
"我知道他生性謹慎,不會貿然和我正面交鋒。不過……我實在並末想到,他竟想利用姑娘來設計我。"
說到這裡,雷拓的心裡也不由地暗生警惕。他到底是低估了劉瑾生,如果不曾認得關若月,沒有帶她逃出劉家,那麼不出十天,他必定就會成為官府緊密通緝的對象了。到時候,還真是含冤莫白啊!
正這麼想著,兩人已經來到樹林中,看見了雷拓拴在此地的坐騎。
他將韁繩解下,扶關若月上了馬背,隨即翻身坐到她身後,一抖韁繩,紅鬃鬣馬立刻撒蹄飛奔。
剛才平地行走,還不覺得如何,可是此刻馬上顛簸,後頸被劉瑾生掌劈的地方卻立刻火辣辣地疼痛起來,關若月倒抽了一口氣,忍不住微微往後仰靠,將頭抵在雷拓的胸膛上,減少震動。
他發現了她的舉動,立刻關心地低頭問道:"關姑娘,怎麼了?"
"我的脖子有點疼……"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手,摸了摸後腦勺。"被表舅打的地方,好像……好像腫起來了。"
"我在附近的鎮上投宿,離此不遠。到客棧之後,我替姑娘看看。"雷拓的眼中閃過怒氣,語調卻十分溫和,一手控制韁繩,稍稍放慢了速度,另一手牢牢地扣住她的纖腰。"受了這許多驚嚇,姑娘一定累了,先靠著我休息一下吧。"
"嗯,"關若月點了點頭,依言閉起了眼睛,從雷拓身上傳來的體溫令她感到安心,倦意襲來,不禁沉沉睡去。
☆☆☆☆☆☆☆☆☆☆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感覺有人輕推她的肩膀,關若月動了動,睜開眼睛。
"關姑娘?"雷拓低沉的嗓音傳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