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塵把手伸出來,面如死灰的說:「沒錯,自從塞進去之後,我就未曾再拿出來過 ,現在……不見了。」她又瘋狂的拉開擺置如意行李的那層抽屜,翻找了一遍後,神色 更加倉皇地道:「她挑了那套最華麗的衣服穿走了,百香;」邑塵猛抬起頭來盯住好友 問:「百香,她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恐怕八九不離十。」百香卻不得不坦言相告。「我著她是打算完成鄭信祥未了的 心願,到和親王府去了。」
「不;她弄錯人了,我不知道幫著朝廷不斷向上海租界施壓的新軍統領是不是載皓 ,但我卻可以肯定當夜讓信祥功敗垂成的,反遭殺身之禍的人,絕非載皓。」
「你憑什麼如此肯定?」百香問道。
「因為……」
「因為什麼?因為你相信載皓?依憑著從盲目的愛戀中所發展出來的信賴?」百香 毫不放鬆的退問,只因為她也不忍心看著邑塵一再的沉溺下去。
「不;」邑塵近似嗚咽的叫道:「不是的,不是的,百香,因為事發當時,載皓跟 我在一起。」
「邑塵?」百香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樣子。
邑塵頷首,已恢復冷靜,索性一字一句清楚的說:「是的,信祥遇難的那個晚上, 載皓根本就沒有出府,他一直在「月到風來閣」,我們整夜都在一起,從頭到尾,沒有 分開。」
百香當然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樣的意思,所以除了望著邑塵之外,她已不曉得還能說 些什麼了。
☆☆☆☆☆☆☆☆☆☆ ☆☆☆☆☆☆☆☆☆☆
「這寶寶太不孝順了,湘青為了生他,直挨了十來個小時的痛,結果你們看他,長 得竟跟他爹一模一樣,那湘青的辛苦不都白費了嗎?」載皓俯視福晉臂彎裡的外甥說「 載皓,你少在那裡給我胡說八道,男孩長得像爹不正好,你看他這濃眉大眼,將來長大 了,一定又是個俊小子。」福晉樂得眉開眼笑的。
「是噢,再拐個像他娘那樣美麗的女人回家。」
「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福晉抬起頭來問兒子。「連才出生兩天的外甥,你也 能找碴抬槓。」
「沒關係的,娘。」坐在床沿,正在喂湘青喝雞湯的關浩說:「載皓嫉妒我、羨慕 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您就由著他去吧。」
載皓立刻張眼一瞪道:「你有什麼好值得我嫉妒羨慕的?少瞎扯了。」
「是不多,「只」有嬌妻一位,現在也「只」多添了個寶貝兒子而已。」關浩依舊 眉開眼笑的說。
「南星,」湘青扯扯丈夫的柚子說:「你就少說兩句嘛。」
「讓他說。」福晉不以為杵,甚至還借題發揮的話道:「就是要讓載皓多受點刺激 ,看他會不會因此早點省悟,把君大學士的女兒給我娶進府裡來。」
載皓無奈的攤手苦笑道:「湘青,你著你這丈夫的魅力,居然有辦法讓額娘坐視她 的獨生子被欺不管,人家說:「丈母娘看女婿,愈著愈有趣。」套在額娘跟關浩身上啊 ,真是一點兒也不錯。」
湘青知道載皓是有意把話題岔開,便幫著他道:「為了將來也有女婿可以愈看愈有 趣,南星,咱們下回就生個女兒可好?」
「不好。」想不到放下碗,還體貼的幫她擦淨嘴角的關浩卻一口回絕。
「為什麼?」湘青滿臉不解的問道。
「瞧你生這孩子生得多麼辛苦,當時他再不落地啊,恐怕我這個做爹的都要先急得 昏倒在地了,我不忍心再讓你受生產之苦,一個就夠了。」
「但是我想要再生個女兒嘛,女兒比較貼心--」湘青拉住了丈夫的手爭取著,卻 被載皓故意發出的呵欠聲給打斷。
「額娘,恕不覺得他們這出名叫「恩愛」的戲碼挺無聊的?我有點睏了,想要先回 房去休息。寶寶,」他俯下身去對著那個猶軟綿綿的小東西說:「明早舅舅再過來看你 ,順便也給你帶副小弓箭來。」
等福晉也偕侍女離開繡樓之後,懷抱熟睡嬰兒的湘青才依在丈夫的臂彎裡道:「南 星,你著二哥肯出門來,是不是就表示他的心情已好些了?」
「那時我們分隔兩地,我又到處找不到你時,不一樣可以開業治病,但你能說那時 的我,便是個完完整整的人嗎?」關浩偎在妻子頰邊,以問為答。
湘青聞言遂將身子往丈夫懷裡再挪近了些。「但願二哥與那位賀姑娘也可以與我們 一樣;早日重逢並結成神仙眷侶。」
他吻在妻子光滑的額頭上問:「我真有讓你如此幸福,好比神仙?」
「不只呢,」湘青微抬起頭來,迎上丈夫深情的凝視嫣然一笑說:「自有你後,我 可一向「只羨鴛鴦不羨仙」。」
☆☆☆☆☆☆☆☆☆☆ ☆☆☆☆☆☆☆☆☆☆
載皓才進圓拱門,便有一名男僕上前道:「貝勒爺,閣中有客。」
在離午夜僅剩一個時辰不到的現在?「什麼樣的客人?」
「是一位年輕女客,說她是賀邑塵的朋友,本來我是不肯讓她進來的,但她硬說這 樣貝勒爺就懂,所以我--」
不待聽他說完,載皓早已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然後自己也三步並做兩步的衝進正 聽裡。
「是二貝勒載皓嗎?」眼前的姑娘盈盈起身,並向他福了一福。「我叫做韋如意, 是邑塵的好友。」
「她現在人在哪裡?」載皓急匆匆的出口,等到見如意微露吃為模樣,才發現自己 也的確大冒失了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實在是因為--」
「我明白。」如意唇邊的笑容一直沒有褪去。「凡是深愛過的人,一定都會明白, 是不是?」
載皓愈發覺得臉孔微熱道:「大概……應該是吧,讓姑娘見笑了。」
「你愈在乎,便表示邑塵愈幸福,我為什麼要笑你呢?更何況我也不是對愛沒有體 會的人。」
雖然心中極度掛念邑塵,但見這位姑娘不疾不徐的態度,載皓料想邑塵該平安無事 ,便也不好怠慢如意的說:「韋姑娘先請坐,讓你久等了吧?」
「沒有。」如意坐下來後說:「我也才剛進來不久。」
與邑塵是好友,姓韋……載皓突然想起了什麼的問道:「姑娘令尊可是韋龍韋大人 ?」
「正是,貝勒爺認識家父?」如意不禁微斑詫異。
「是啊,當年姑娘文定之喜時,載皓正好身在杭州,還曾叨擾貴府幾杯水酒,一宿 好眠。」
是嗎?如意聽詫的回想,那夜來的賓客大多,而自己的注意力又全在信祥身上…… 信祥;
「算來有三年多了,姑娘的未婚夫婿應該也已經學成返國了吧?這麼說來,我應該 連同當年欠付的訂婚賀禮,一併補上才是。」
豈料如意突然起身喝道:「載皓狗官;你欠我的,得用狗命來償;」
由於事出突然,如意又驀地抽出懷藏的利刃來,所以載皓原本欣喜的心情根本來不 及轉變,連帶著竟失去了他平日的靈敏,反倒愣坐在那裡,眼看著那柄鋒利的短刀便要 往他胸口剌來了--「不;住手;」一個藍色身影飛掠過來,正好代載皓挨上了這一刀 ,鮮血霎時如湧泉般直噴濺出來。
「邑塵;」載皓震驚駭然的扶起將他撞倒在地的麗人。
「邑塵?」如意望著她,再望著猶自滴著鮮血的刀尖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阻止 我?為什麼要代他挨這一刀?為什麼?」
載皓沉聲喝道:「先讓我帶她去見醫。」
「不;」如意的神情已一如狂人,竟立刻反手將刀尖抵上自己的喉頭說:「誰也不 准動,不然我就先死在你們面前。」
載皓如今所有的關注焦點已全部集中在邑塵身上,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於是他連 看都沒看如意一眼,只應了聲,「請便,省得我再動手。」便要抱邑塵起來。
但邑塵卻阻止了他說:「不,載皓,我沒事,我還撐得住,順著她,不然她真會自 絕於我們跟前。」
「我管不了她的死活,我只顧得了你的惕。」載皓見那泊汨流出的鮮血,焦急不堪 的說。
「就算我求你的,載皓,我血流無妨,她卻絕不能死。」悒塵緊咬著牙開忍痛對載 皓說。
「好了,你們兩個全給我住口;賀邑塵,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說; 為什麼要救這狗官?」
「因為你弄錯了,如意,信祥不是他的手下殺的,那一晚在外宴客的新軍統領,根 本就不是載皓。」
載皓眼見邑塵如此固執,也只得撕下自己的棉袍下擺,繞過她的肩窩腋下緊緊的鋰 住,企圖止血。
「你早就背叛了革命陣營,投入了他的偯抱,當然會那樣說,賀邑塵;你太令人失 望了,說什麼臥底,什麼採取情報,結果不但一事無成,還把自己給賠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