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之後,我們一定要好好的謝他。」福晉由衷的說:「對了,你一定什麼 都還沒吃吧?我晚膳也還沒用,就叫他們開在你這裡好了,咱們娘兒倆也艱得有這種單 獨用餐的機會,就讓我陪你喝幾杯壓驚酒。」
載皓委實也餓了、疲了,能不再出房門去,就在這兒吃是最好,但他的眼光卻突然 瞄到左側間,隨即改變了主意道:「不,額娘掛了一天心,想必也累,還是回香晉齋去 開膳方便,我陪您回去用過餐後,再回來休息即可。」
福晉慈愛的看了載皓一眼說:「你是怕吵到朝雨那個孩子吧?有時面對你的善良周 到,連額娘都不曉得是該要免得驕傲或心疼才好。」
載皓沒有否認,但也不肯正面承認,只面帶微笑的扶起福晉說:「我們走吧,額娘 ,我是真的快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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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塵聽著他們母子倆走出屋外,腳步聲去漸遠後,心下一鬆,這才敢翻身坐起。想 不到這一場覺竟睡到了天黑,不過她早在載皓向他母親稟告手下的情況時,便已經醒了 過來,他其文是不必為了怕吵醒她而改變用餐地點的。可是她又迫切需要一段獨處的時 間,好讓地想清楚一些事、也決定一些事,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她沒有跟載皓 撒謊,當時她的確只是想偷溜進去推醒他,告訴他有人想狙殺他們,哪裡知道那三名拳 匪的動作會那麼快,一下子就殺進了帳裡,不但載皓他們措手不及,連自己……自己… …她盯著自己一隻向來只拿筆,只畫畫的手掌看,猶不敢相信「它們」已沾過一條生命 的血腥,無論那個人是好是壞,他又是不是為非作歹的拳匪,終究是一倏活生生的人命 啊;
可是如果昨夜她沒有出手,那麼現在失去生命的人,便是載皓了。
載皓。
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插手相救的「狗官」,竟是當今備受寵信之和親王奕楨的次子, 也是本身聲譽日隆,幾乎可稱之為目前清廷僅剩的幾名可用之材中,文武雙全的頭號猛 將,武衛中軍統領兼練兵處首要人物之一的載皓。
天啊;邑塵把臉埋進了掌中,在心底哀喊道:他竟是載皓;他竟然會是載皓。地做 了什麼?竟然在因緣際含之下、陰錯陽差之間救了非但對革命大業無益,甚至澴可能是 清營內首號威脅的載皓。
因在庚子之亂及後來與八國聯軍代表簽訂合約的過程中表現出色,進而得到朝廷倚 重及拔升的載皓,近年來的聲望,其可以「名重天下」來形容。
尤有甚者,因之他少年有成,家世顯赫,而且至今猶單身未娶,更不知是多少家有 名媛淑女者的皇親貴族或高官富賈心目中理想的乘龍快婿人選。
邑塵記得去年在學堂時,就曾有一位兄長加入新軍的同學,聽述給大夥兒聽,說: 「我哥說那天統領到練兵處去展現馬術與箭技時,哇;簡直是轟動到極點;別說是那一 身技藝超凡了,俊俏的長相啊,更是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聽說他斜聳的眉如劍,蛙眼 明亮澄澈,鼻樑端秀梃直,雙唇薄而有勁,總之他整個外形呵,都散發出一股難言的、 脫塵絕俗的氣息,還外帶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瀟灑韻味。」
聽得許多位同學一臉嚮往,雙眸陶醉,她也記得當時除了她不予置評,靜坐一旁外 ,好像只剩下徐百香比較冷靜的說:「是哦,我看再描述下去,他都快成為神話中的人 物了,也幸好親眼見到他的,只是孫小茹的哥哥,換做是你們遺一群娘子軍啊,不立刻 全體拜倒在他的馬蹄下才怪,光是用耳朵聽,都已經如此難以自持了,如果用眼睛看, 那還得了,說不定戟皓那位貝勒爺,還會被你們熱情的眼神給炙融掉呢。」
回想起當日的嬉笑嗔罵聽,今日的邑塵卻只有苦笑的份,當時徐百香會那麼快人快 語,大家會笑得那麼坦然輕鬆,全是因為她們的確都沒有真正的看過載皓的關係吧。
如果她們也像她一樣,不但親眼著見了他,而且還見識到他在險境中的鎮靜,俱無 虛發的兩節,對手下的誠摯關愛,以及剛才他母親沒說錯,也沒誇張的善良周到,那她 們對他的崇拜,一定會更深厚、更激烈吧?
她們的反應至少不會像她此刻的感受這麼複雜:摻雜著傳言果然都是事實的震驚, 發現他魅力之所在的怔忡,目睹他對部片照拂的感動,及時插手挽回他一命的慶幸,以 及體認他必成推展革命事業大患的恐催。
是的,就是恐懼,那幾乎是在得知他是載皓後的種種反應中,最深刻的一份感受。
所以她才會一直任由他們誤會自己只是個「小兄弟」、「小男孩」,才會揉和了某 些事實,再捏造出虛假的身世來,如果插手救他的行為是項錯誤的決定,是會為革命帶 來無窮後患的動作,那麼她就得患辦法改正、或至少彌補些許這項錯誤。
湊巧她剛離開了學堂,眼前正好有一段空檔可供應用,至於該如何做?邑塵倚牆合 眼,重重的吁了口長氣,告訴自己得好好的想一想,真的必須好好的想一想……※ Angelibrary.com※※
「朝雨,今天下午小三子就可比回家了,福伯昨天還特地拜託我讓你待在府裡,說 小三子想親自過來跟你道謝,所以我看你今兒個不必跟我到練兵處去了。」
本來已經做好出門準備的她不禁一愣道:「那怎麼可以?沒我跟著,貝勒爺您換裝 漱洗等等的瑣事,該由誰來照應?」
自從意外救了載皓一命後,至今已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在載皓飽睡一免醒來的 隔天清晨,赫然發現朝雨不但已把他所有的盥洗用具全都準備好了,而且送在服侍他更 衣之後,對他做了個頗令他詫異的要求。
「你說什麼?」載皓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朝雨想求貝勒爺讓我待在您的身旁充當小廝,早上您還沒醒過來之前,我已經問 過福嬸了,她說杉才兄一直是您的貼身侍從,現在他身受重傷,沒有辦法再服侍您,我 想自己雖然笨手笨腳的,但只要我努力的學,相信很快的也就能多多少少替代他的工作 ,好歹也算是將功折罪。」
「將功折罪?」載皓聽得更加迷糊了。「你有什麼罪好折?救了我和杉才,本身就 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不,」她一逕低著頭,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若是我的身手再俐落一點,那老 拳匪也不至於還有力氣重傷杉才兄了,更何況他那一刀雖沒殺中了您,卻使得杉才兄差 點去了性命,對於他,我實在有著很深的歉意,都是因為我,才讓那名拳匪砍傷了他。 」
「這哪裡能夠怪你?」載皓聽明白後,不禁失笑道:「一半也是因為他護我心切沖 了過來,才會不巧挨上了那名拳匪的最後一刀。」
「可是要不是我--」
「況且若沒有你那一手急救功夫,及時幫他止住了血的話,就算後來我們路趕得再 怎麼急,恐怕也還是救不回他那條小命,總而言之,你不但是我的,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什麼將功折罪的想法,都別再提了,如果能夠趁早忘掉,那就更好。」
「但他受傷這段期間,貝勒爺您的生活起居、日常瑣事怎麼--」
載皓瀟灑的揮一揮手,再度打斷他的話頭說:「其實自從杉才娶了小蘭之後,只要 是回府的日子,我便不准他再過來這裡與我同進同出了,反正府內奴僕如雲,暫時從別 處借調一、兩名小廝過來我這兒服侍不難,這根本算不上是什麼大問題。」
「可是臨時借調的,又哪裡比得上專門服侍的人來得順意妥當呢?貝勒爺,我便與 您實說了吧,我家人口雖簡單,現在姊夫在檀香山的農牧畜業做得好像也還不錯,但其 實說穿了,都只是勉強得以自給自足而已,所以我雖有心遊遍大江南北,把咱們國家的 大好江山全畫下來,但苦於荷包羞澀,只好縮短旅程,勉為其難的答應爹爹出國去,到 那我根本沒啥興趣的「番邦」過活,」說到這裡,他突然抬起頭,以著充滿期待的閃亮 眸子向我皓乞求。「但如果您肯收留我,那我就有另一條生路可走了。」
「此話怎講?」
「我說出來,您可別被我的坦白給嚇著,更別怪我唯利是口喔。」
載皓見他說的趣致,不禁笑道:「你倒是先說說著啊。」
「是,如果您能答應讓我留在府內當您的貼身小廝,那至少我的吃住便不成問題, 加上您威名顯赫,不乏外出的機會,我也就可以趁著與您出外之便,將各式景物草描下 來,做為日後佈局作畫時的基礎,貝勒爺,只要有一處得以棲身,有三餐得以溫飽,讓 我可以聽紋留在自己的國家裡,那您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去學、去做。」由於她的確 有非留在載皓身旁不可的理由,所以此刻的急切表佰和懇求的口氣,便愈掠得逼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