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說中文。"項陽嘖嘖稱奇。"傑瑞只會說小潔兩個字。"笨傑瑞。
"呵……"小潔被他逗笑了。哥哥的朋友好有趣。"我本來就會。"
"那為什麼你弟弟不會?"這是他最好奇的一點。"他比你更像混血兒。"
他方才看見她的時候,真以為她是英國人,她五官深刻,看不出來有中國血統。
直到現在,他確定了,她一口中文,口音非常台北。
"媽媽……不准我跟弟弟說中文。"小潔的眼神黯淡下來。
"香蕉。"項陽嗤之以鼻,對這種忘本的舉動很不以為然,直覺說出感想來。
她驚恐的看著他,他……他在罵媽媽嗎?說媽媽是外黃內白的……香蕉?
"我不是罵你。"他解釋著。
"我知道。"小潔輕聲的回答。
唉!項陽歎息。他真的不會跟這種內向的小女生說話。
姊姊那種大刺刺的個性和單"蠢"的性格,他向來應付得很好,但是好友的妹妹,這種安靜不多話,甚至有點自閉的小女生,他真的應對起來有些棘手。
其實他也不是這麼熱心的人,只是看不過去她自卑的模樣,雖說她真的沒有很漂亮,站在美麗的家人之中很不顯眼,但這並不表示她必須自卑吧!
像葵,他那個笨姊姊,十五歲的時候跟只潑猴沒有兩樣,整天蹦蹦跳跳的,讓人頭痛,記得當時她總沒有安靜下來的一刻。
同樣的十五歲,為什麼會差那麼多?小潔太安靜了。
項陽清清喉嚨,"聽說你在台灣住了很多年。"
小潔點點頭。"我十二歲才來英國。"
"還能適應嗎?"他忍不住關心。
姊姊那神經大條的女人,到哪裡都能適應得很好,跟眼前的小女孩不一樣,她很敏感。
所以,她比葵更惹人憐惜。
憐惜?
項陽心頭冒出的字眼給怔愣住了,他,對一個小女孩有憐惜的感覺?
我的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他皺著眉頭,看著嬌小的她,發現一個跟自家姊姊不一樣的地方,她的五官雖是純然西方的,但身高很古典,依他目測來看,可能不到一百六十公分。
跟葵的長手長腳一比,差多了。
項陽第一次見到跟姊姊完全相反的女生,這種感覺很奇怪,他一直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像葵一樣,吵吵鬧鬧的煩死人。
"適應?"小潔感動的望著他,灰眸中盛滿淚光。
他關心她……關心她耶,跟傑瑞哥哥一樣,語氣中充滿關心。
"我……"
"怎麼了?你哭什麼?"項陽被她眼中滑下的淚水給嚇得手足無措。老天,她怎麼這麼愛哭啊?他只是問一句話而已。
"我想念台灣……"小潔哭聲哭調道:"我想說中文,可是媽媽都不准……"她壓抑的哭著。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哥哥的朋友面前毫無防備的哭出來,她連在家裡都不敢哭,沒有想到……
她就像是初初來到外國的留學生,因為不熟悉的環境、語言和風俗習慣,適應不良而引發的思鄉情愁,在遇到同樣來自故鄉的人,一時激動,難以克制的哭了出來。
項陽察覺了她的思鄉情緒,心疼的歎息,揉揉她的頭髮。
"別哭了。"他掏出手帕遞給她。"別讓別人看見了,快把眼淚擦一擦。"
"謝謝。"小潔連忙收下他遞來的手帕,擦拭眼淚。
若讓媽媽看見,又要生她的氣了。 '
"在英國,沒人跟你說中文嗎?"項陽不禁聲音大了點,他很為她抱不平。
"沒有。"她搖搖頭。
"我會逼傑瑞學中文。"項陽下了決定。"以後,他會跟你說中文,這樣好不好?"
"不要這樣。"小潔嚇得小臉慘白。"不要麻煩傑瑞哥哥……"
"放心,你那傑瑞哥哥會很高興你去麻煩他的,就這樣決定,在笨蛋傑瑞學會中文以前,只要你想,你可以打電話給我。"項陽掏出紙筆,寫了電話、地址和私人的mail給她。"你也可以寫信,我會抽空回信給你。"將小紙條塞進她掌心,他不容拒絕道。
"這樣就太麻煩你了。"
"你再說一次麻煩不麻煩的試試看!"他忍不住小聲的吼她:"做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客氣?"
"對不起。"小潔低頭道歉,她惹他不高興了。
項陽一時詞窮,因為她的反應讓他腦子浮出四個字
委曲求全。
見鬼的!現在是什麼年代,竟然有這種女孩子?她也算是金枝玉葉吧!何必委曲求全成這樣呢?
"隨便你!"他越想越生氣,心底有股不知名的煩躁,讓他心情起伏不定,口氣不免差了起來。
他丟下這一句話,離開了陽台,留下小潔一人。
握著他遞來的手帕和硬塞給她的紙條,上頭有她最熟悉的中文字——
項陽。
他的名字好陽光,跟他的人一樣,陽光般的他,給了她溫暖。
她會記得他的,哥哥的好朋友,項陽——一個人如其名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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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人散,餐敘結束後,佛斯一家人便離開兩個大男孩的公寓。
他們前腳剛走,項陽就發火了。
"你那繼母是怎麼回事?"項陽語氣不善的質問著。"搞什麼鬼,她真的很香蕉。"
"你就是說了這,讓我繼母臉都綠了嗎?"傑瑞點點頭,十分同意好友的形容詞。
"從頭到尾她表現得像純正的英國人,她幹麼?以中國血統為恥嗎?"項陽想到就氣。
"別氣了,朋友。"傑瑞有點不好意思,他的家人讓室友反感,他也很難去評論些什麼。
項陽最氣的,就是袁玫看他的眼神充滿鄙夷。
哇咧,什麼跟什麼啊?他項陽長那麼大,還沒有受過這種屈辱!
她有什麼好瞧不起他的?笑話,他才該笑她呢,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關心,反而對丈夫與前妻生的孩子比較好,這算是身為人母嗎?
"小潔,她媽媽不准她說中文。"
傑瑞一楞。"是嗎?我不知道。"他以為是繼母和弟妹們已經習慣了英國的一切,習慣了說英語。
"又聽說你一句中文都不會說。"項陽打量好友的眼神充滿了企圖。
"我本來就不會,只會用詭異的發音喊'小潔'。"傑瑞老實招認。
"那好。"他雙手一擊,宣佈道:"你就學學中文,讓小潔高興。"
"我?"傑瑞嚇掉下巴。"為什麼是我?"
項陽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希望小潔能開心一點?你學中文跟她講話,她一定會很開心。"
"你……"傑瑞有些不信的瞇起眼。
為什麼項陽這麼在意小潔快不快樂?
別以為他沒有注意,他們剛才在陽台講話講好久,是他故意絆住繼母,才沒有讓他們發現,要不然小潔回倫敦就有得受了。
"怎樣,有意見啊?"項陽氣勢凌人的問。
傑瑞搖頭失笑。
或許小潔與項陽……這兩人會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友情發展。但他的私心裡,卻是希望他們能有進一步的發展,最好當男女朋友。
他信任項陽,他知道項陽一旦完成牛津的學業,會毫不留戀的回台灣,而小潔在那個四季如春的小島上,將會找到她的快樂。
"不敢有意見。"傑瑞舉手投降。
"那麼,你可以去選修一些有關中文的課程。"項陽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道。"免費的家教老師在這裡。"
傑瑞被趕鴨子上架的讓項陽逼著,立刻上了校內的網站,選修了一門中文課程。
"這樣子我就沒有時間上網打怪了。"傑瑞哀歎著。
"你說什麼?"項陽沉聲問。打怪?他還敢在他面前說打怪?他一定是不想活了。
"沒。"傑瑞連忙否認。
太可怕了,他怎麼沒有發現項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又是因為什麼,讓他有動力逼迫自己學中文呢?
一切的答案呼之欲出——小潔。
但想保命的他才不會傻到在這時候提到小潔,否則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問你。"項陽皺著眉頭,一副很疑惑的模樣。
今天在項陽臉上的出現的表情實在太多了,傑瑞忍住想笑的慾望,"你要問什麼?"
"你說,小潔一看就是佛斯家族的小孩?"除了那雙灰眸一模一樣,他完全看不出小潔哪裡像了。
"是,小潔現在的樣子,跟我十五歲以前一模一樣。"
項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現在皮膚白皙、臉上一點雀斑也沒有,唇紅齒白的傑瑞,以前是個小醜八怪?
"騙人。"
"佛斯家族是很有名的'天鵝家族',就像醜小鴨一樣,小時候丑不是醜,大在十五歲以後會開始變漂亮,我就是這樣過來的。"傑瑞理所當然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