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幸好她已經習慣了。
「找到了。」雖然有點慢,不過錢還是拿出來了。
手裡握著一個十塊和五個一塊,她轉過頭想跟同學拿回自己的飲料,但是不知道對方在發什麼呆,竟然手一抬剛好打中她拿著錢的手。
鏗!鏗!幸虧她手掌捏得快,只掉了兩枚硬幣。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同學誇張地大叫。
「沒關係,那妳先付錢好了,也順便幫我付,我等一下再給妳。」看著地面,在一堆人腳之中,她先找到了一塊錢。
「喔!好……」不知道在緊張什麼,拿過范聰美的果汁,女同學急忙轉過身面對收銀檯。
而彎腰找錢的范聰美,又在人腳之中看了好一會,最後才在一隻穿著NIKE球鞋的腳旁看到她的一塊錢。
她本來想蹲下撿起來,但是球鞋的主人快她一步。
「妳的!」原來NIKE球鞋的主人正是柏瑋仁,他幫范聰美撿起了一塊錢。
現在站在她面前,他已經足足高過她十五公分有餘。
而抬頭看著柏瑋仁,范聰美的心卻莫名地縮了縮,那緊縮牽動了神經,傳達到她的嘴邊,讓她唇角也跟著抽搐了兩下。
「呃……謝謝。」她接過硬幣的手,還不受控制地微顫。
「妳……」
「喂!快點!等一下還要去鬥牛咧!」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柏瑋仁的同學猴臂一攬,就把人往裡面帶,而且還嘰咕嘰咕地對著柏瑋仁講了悄悄話,「你幹嘛跟母豬隊的講話?不怕被你的愛慕者看到喔?」
母豬隊?她什麼時候變成母豬隊了?
那位男同學的悄悄話,音量大到周圍的人都聽得到,當然也包括了范聰美。
以前,她雖然也被人以異樣的眼光看過,不過因為成績優異,而且長相還算清秀,所以從來沒被取過什麼外號。
或許是到了H中之後少了「資優班」的光環,所以她已經變得「平民化」,不再具有優勢。不過這些她都可以視而不見,眼前唯一讓她不喜歡的卻是這個綽號。
「聰美,我已經付完錢了,可以走了。」
杵在原地,范聰美的視線卻一直不離那兩個勾肩搭背的男生;也因為她的目不轉睛,所以那偶爾回過頭來的猴臂同學,不禁覺得怪異。
是以,他忍不住又對柏瑋仁竊竊私語,還竊笑連連,直到范聰美朝著他們走過來。
「做……做什麼?」人到了他面前,猴臂同學本能地往後退了點。
怪了,他堂堂一個一百七十七公分的男生,居然會覺得這個女生有點恐怖。
可能是因為范聰美看著他的眼神很嚴肅,也可能是因為他自覺做了虧心事,但是按理來說,似乎都不該緊張的。
而站在兩個近一百八的男生面前,范聰美的個頭顯得矮了點,不過她卻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現在她只想對這個人講句話,「有沒有人教過你,背後說別人閒話很沒禮貌?」
「啊?」
「肯定沒有。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每一種物種都有他存在的價值,包括豬,包括我,也包括你。」范聰美下巴抬起,兩眼直視那名男同學。
「什……什麼意思?」
「意思是,豬肉是拿來吃的,我不是拿來笑的,而你……」
「我?」音調提高八度,「嘿,我當然是……」本來想接話,但畢竟不是人人反應快,那男同學不小心話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用』,是人之常情。」范聰美話接得快,拐了彎就罵。
「喂!妳……妳的意思是說我沒用囉?」
「這是你自己說的。」
「妳?可惡!妳以為妳很行是不是?妳這個死肥……」
「哈哈!」聽到這裡,一旁的柏瑋仁再也忍不住笑出聲,只是他這笑聲似乎出現得不是時候。
范聰美轉而瞪住他,「既然用途不同,豬沒礙到你們,我也沒礙到你們,你們幹嘛拿我跟豬說閒話!」
他們?「喂,聰……」
柏瑋仁來不及叫住范聰美,她人已經走了出去,留下他和那個被范聰美的說詞堵得無言以對的同學,像兩根柱子似地杵在原地。
而范聰美和她同學則走出福利社,趁著下一堂的自習課一起上圖書館。
「聰美,妳剛剛要嚇死我喔,看起來好像要跟他們打架一樣。」
「我是很想。」平常揶揄她,她也就不計較了,但是剛剛他居然幫著他同學笑她,實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進了圖書館,選在長桌邊坐下來,范聰美攤開英文課本,拿出整理單字、片語用的卡片,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可惡的柏瑋仁。
那女同學也在范聰美旁邊坐下,跟著攤開書本。「呃……可是,我覺得跟男生吵架不是很好。」
「剛剛那個哪算吵,只是就事論事。」課本被范聰美翻得辟啪響。
「但是跟男生這樣……」
「哪樣?」
「就……就是那樣嘛!」
「妳是不是喜歡他們哪一個?」范聰美敏感的心思又嗅出一股暗戀的味道。
女同學一副心事被拆穿的模樣,不好意思地往范聰美的背上一推。「我……我哪有?呵呵呵……」
「說沒有也沒人會相信。但是那種人哪裡好?習慣背後說人八卦的男生,我想來就倒胃口。」
「妳在說哪個呀?我才不喜歡那個愛取笑女生的男生咧!柏……柏瑋仁才不會這樣。」女同學提及心中暗戀對象的名字,還口吃一下。
柏……不會吧,她暗戀他?范聰美一時愣住。
曾幾何時,「痘痘臉」已經變得這麼受異性歡迎,從以前的田馨馨,到現在身邊的同學,說不定還有一票她不認識的女生也在暗戀他。
他有這麼優秀嗎?
不由地,一個問號在范聰美的腦海浮現,然後她試著開始慢慢地回想柏瑋仁給她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總覺得心底隱約有著盲點,那盲點束縛住她的分析能力,讓她的思考變得不再那麼流暢。
她和柏瑋仁竟然認識這麼久了,范聰美突然覺得這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嚴格說來,他確實是從國小、國中到高中都和她同校。如果說國小和國中是因為學區分配的關係,那麼高中呢?
「難道……」她讓一個突然竄出來的想法給嚇著。她居然認為自己是因為柏瑋仁讀了H中,所以她才跟著填了H中。
這真是……笑話!
☆ ☆ ☆
她和他結仇了嗎?
是的,她是和柏瑋仁結了仇了,因為從他在福利社笑完那一聲後,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聰美,妳……妳真的不肯幫我嗎?」
「信是妳寫的,妳怎麼不自己去傳,妳不要跟我說,從一年級到現在已經過快一年了,妳連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難不成她長了一張郵差臉,每個人都要叫她傳情書。
「我……」是啊,都升二年級了,她還是只敢偷偷看著他。
「也不要跟我說妳嘴笨,這個爛理由我已經聽了好幾百遍了。」以前的田馨馨積極,現在身旁的她消極,怎麼兩款人同樣看上柏偉仁,就不知道那個傢伙到底哪裡好!
「聰美,看在我們同班一年多的份上,妳就幫幫忙啦!」
「妳不也跟他同校一年多,這麼長的時間,應該夠妳鼓起勇氣,伸出妳的手,把信交給他了。」
「我……我也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怕嘛,我怕他拒絕我。」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妳沒聽過嗎?何況妳連表白都不敢,還談什麼拒絕。」
鳳凰木下,蟬聲唧唧,帶著草香的風自操場吹來,消去了樹下兩人不少暑意。
又到了唱驪歌的時候了!
「聰美,妳別這樣嘛!妳說的我都懂,可是我就是這麼沒用,妳如果不幫我傳,他就要畢業了。」
是呀,他是這屆的畢業生。原本倚在樹幹上的范聰美站直身,她看著身邊那個一臉煩惱的人,不禁想起了當時的田馨馨,和田馨馨寫給她的那封道別信。
「如果我不幫妳,妳的青春……是不是就不完美了?」范聰美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女同學傻愣住了,最後她索性伸出手,「拿來吧。」
「什麼?」
「信。」
「呃……好好。」她趕忙掏出那封信,將它交給范聰美。
兩分鐘後,她來到柏偉仁的班級門口,並且將他找了出來。
「這個是?」柏瑋仁有點訝異。
「情書。」嚥了嚥口水,范聰美只敢將視線水平地落在他的胸口。
「是妳……」
「不是我,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害怕他的誤會,范聰美搶先解釋完,轉身便要離去。
「聰……嗯,妳是不是很討厭我?」柏瑋仁突然伸出手,不過只停在半空中,沒抓著她。
停下腳步,背對著柏瑋仁,范聰美不免露出愕然的表情。她討厭他?會嗎?她不過是氣他和別人一起起哄罷了。平常他愛開玩笑也就算了,但跟著別人起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