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的人,心靈也特別脆弱,因此,總是希望自己最在乎的人就在身邊,給予安全感。所以,從他的口中聽到那個名字也不足為奇,但……
「起來!再不起來的話,就要把你丟下床了。」他動作稍嫌粗魯地搖晃著裴子星的肩膀,像是故意般,連語氣也不自覺地加重。
吃?對了,他還沒喂法蘭克吃早餐,難怪它剛才一直試圖叫醒自己,原來是肚子餓了。裴子星硬是靠著殘存的意志力從床上爬了起來,慢慢地爬向床邊,慢慢地爬下床,倏地,身子突如其來的虛軟,讓他站不住腳,眼看就要出醜與地面親吻……
一隻有力的手臂打橫地伸出來接住了他,他隨即被拉進一個結實精壯的胸膛中。「你在幹什麼呀?病得不省人事了嗎?」
震動的感覺從相貼的地方傳來,有節奏的,令裴子星有種特別的安心感。「眼睛還沒睜開嗎?是不是需要我這個白馬王子來吻醒你這個睡美人呢?」睡美人?好像聽誰說過這樣不要臉的話。是誰呢?裴子星絞盡腦汁想著、想著、再想著……「啊!」驚呼一聲,裴子星終於想到說這句話的人是誰了。
伴隨著那聲像烏鴉鳴叫般的沙啞叫聲,雙眸頓時瞠開,狂妄不羈的俊秀面容也同時望進裴子星的眼底,七手八腳地推開他,卻因無力的身子失了依靠,腳下一個踉蹌,便狼狽不堪地往後跌了一大跤,撞疼了屁股。
「沒事吧?幸好屁股的肉較多,比較不會那麼痛。難道你是因為太高興見到我了,所以才……」見裴子星吃痛地撫著屁股,衛桀想笑卻又不乾脆地悶悶笑著,順便還調侃了他幾句。「你怎麼會在我家?」摔這麼一跤,睡意早跑得不知去向。裴子星投給那個還在笑的無賴一記殺人的目光,質問他。
「說來話長。」唇還是高高揚起,衛桀以俯視的姿態睇著他,存心吊人胃口。圓瞠雙眼,裴子星扯著喉嚨低吼:「少在那裡廢話,還不快說--咳……」他感覺自己喉嚨隱隱作痛。
「你的喉嚨可能有些發炎,不能太用力說話,還是先喝杯溫開水吧。」未等裴子星反應過來,衛桀已然像是走在自己的家中般自在,往廚房的方向而去。
再出現,右手已拿著一杯茶,左手捧著一個盤子。「喏,衛桀快遞,從廚房親自送到房間,服務周到。」他開玩笑地說著,邊將東西放在床頭櫃上,還朝裴子星伸出手。裴子星搖了搖頭,拒絕衛桀的幫忙,自己用雙手撐著地板,坐上了床沿。「我怎麼了?」裴子星這才後知後覺地問了這個早就該問出口的問題。
「你感冒了。昨晚你忘了將門關上倒頭就睡,幸好我們兩個心有靈犀,我的心才莫名地跳動時,一回神,就發現自己已站在你家門口,發現迷糊的你將大門敞開。為了維護你家的安全,我決定在你還未回來時替你看家。誰知一進去沒多久,就瞧見你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見你衣服沒脫就睡,便好心地想幫你脫下,然後就發現你的身子在發熱。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像在背誦稿子般,衛桀坦誠不諱地道,但究竟坦白了多少呢?呵呵!
裴子星用著懷疑的眼神斜睨著他,想看出他的表情是否有異。
「除了幫我換衣服,你沒做出什麼不該做的舉動吧?」他還是不太相信。「嗯,這樣說好了,我沒做出你覺得不該做的事,我只做我認為該做的事。」他投以高深莫測的一笑。
裴子星不是笨蛋,深知這兩者之間的定義可相差幾百里、幾萬里,但身子實在太疲累了,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計較這其中的差別,也沒時間與他鬥嘴,只想再躺回床上休息。「我昨晚到藥局幫你幫了退燒藥,等你用過早餐再吃藥吧。若身子還是沒有好轉,再去醫院看看醫生。」
裴子星聞言,一時怔忡住,隨即噗哧地輕笑出聲。「真想不到,你竟能對我說出那麼溫柔的話來。」真是令人大吃一驚。
不知是錯覺還是自己心理作祟,衛桀方才在說那些話時的表情,看來……很溫柔,跟以前他所接觸的衛桀--無賴、自我、愛譏笑人等等負面的看法,有些地方不一樣。為著他突如其來的溫柔,他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喂,別把我想得那麼壞好嗎?最起碼我還有些僅存的良心,還有跟動物有所區別的自制力,我怎會對一個病人惡言以對呢?」衛桀受委屈地埋怨。
「啊!」霍地,裴子星又叫了聲。「我還沒拿早餐給法蘭克吃,它一定餓昏了。」說完,他連忙就要下床。
「別擔心,那小傢伙正在享受,有你這麼一位主人,當狗比當人還幸福呢!真是的,我也想讓某個人給我『性福』。」雖然還是如同以前那樣曖昧的語氣、言語,但其中卻有一絲絲的不同。
這次,裴子星並沒有注意衛桀話中的涵義,反倒是被另一個事物吸引住。又是那麼溫柔的語調!他會受不了的。受不了?為什麼自己會受不了?裴子星不懂,只有歸咎於是生病的因素,讓他連感覺也變奇怪了。
☆ ☆ ☆ ☆ ☆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句話用來形容他目前所體驗的滋味是再恰當不過。裴子星不可置信地瞪著衛桀。「真不敢相信,這麼好吃的食物是從你手中做出來的,你發誓沒騙我嗎?真的不是從外面買來的?」
扯出了個無奈的笑。「要不我再重做一份,那麼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了。」衛桀作勢要走向廚房。
「不,這次我相信你。」再嘗一口,真的是可以媲美廚師級的手藝了。「你怎麼這麼厲害?你看起來應該是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一輩子可能沒踏進廚房做過任何東西的大少爺。」「本來我也以為我是這樣的人,不過,當人在國外,吃膩了漢堡、麵條、披薩那些食物後,當然會想吃點家鄉菜,而當地的中國菜館又不合你的胃口時,沒辦法,只有硬著頭皮拿起菜
刀了。沒聽過『久病成良醫』這句話嗎?做菜的道理跟這也是相同的,失敗了那麼多次,總是會有收穫的。」
衛桀一副感觸良深的逗趣樣子,讓人忍不住發噱。
「哪有人這麼比喻的!」忍俊不住地笑出聲,裴子星沒好氣的回道。
「你笑的樣子真的很好看,應該要多笑。」黑眸深深地直視著那難得一見的輕盈笑意,仿若要將它深刻在心底。
「誰教你總是惹人不得不生氣!」他不自在地垂下眼眸,不去看那雙眼,怕一看,自己就會融化在那閃著莫名火焰的熾熱中。
揚唇一笑,衛桀站起身。「時間不早,我也該去學校了。」
「咦?」裴子星吃驚地抬眸瞪著他,一臉的訝異。
「幹什麼?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是無所事事的人吧?」見他一臉呆楞,衛桀知道自己猜對了,不免有些哭笑不得。「雖然每天上酒吧,可學校的課還是照上,只是偶爾會翹幾堂課罷了。看來,你對我的評論都屬於負面的,是吧?」
裴子星無法反駁,因為自己確實是如此。在還未徹底瞭解他這個人時,自己已就著他所表現的部分舉動而逕自下斷語,認定他所有的言行舉止全是負面的。
裴子星看見衛桀受傷的表情,忍不住心生愧疚。「嗯,我承認是我自己的偏見,不過,從現在開始,我對你的看法會有一些改變的。」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下去。要是他知道自己心底正打著什麼鬼主意的話,方才裴子星對他好不容意建立起來的一絲好感,難保不會又像石沉大海般一去不復返。他要慢慢地、一步一步、不知不覺地踏入他的生活裡,他要漸漸地攻佔他的防備領域,最終,他非要將昨晚那令人怦然心動的身體納入自己的懷中,侵入他體內最深處不可。「要記得吃藥。」衛桀邁開雙腿,走到房門時,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冰箱裡有我準備的一些食物,中午時,用微波爐熱一熱就可以吃了,別忘了。」說完,他瀟灑地擺了擺手,掉頭就離開。
聽見大門被關上的聲音,裴子星將身子往後倒,雙眼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一團柔軟的物體竄進他的胸膛,才喚回了他飛揚的思緒。
「你這個失職的看門狗,怎麼沒將我叫醒就任由別人進入呢?」他斥責的點了一下法蘭克黑黑圓圓的小鼻子。
隨著輕吠聲,一臉無辜、哀怨的神情登時飛進他的眼中。
「是!都是我錯怪你了,一定是我睡得太沉,沒聽到你的叫聲。」他失笑地道歉。「啊!忘了問他那些藥錢多少了。」他不喜歡欠人家人情,尤其是他的情!他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以此要挾什麼無禮的要求,眉頭便下意識地蹙起,腦子開始發昏。不過,自己這次倒是真的讓他幫了個好大的忙。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再看看吧。「算了,等今晚他到酒吧的時候再問他好了。」裴子星沒發覺自己的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認為衛桀一定會到酒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