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御擎下意識的揚起眉,藏在墨鏡下的眸子不小心和龔玉訣對上。有那麼一刻,兩人隱隱約約感覺到流動在兩人之間不自然、詭異的氣流,使人莫名的燥熱起來,極度不舒服。
龔玉訣彷彿被電到似的,陡地一震,但他迅速喚向流離的神智,裝作若無其事,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
但,羅御擎卻怎麼也收不回目光,毫不遮掩地緊鎖著龔玉訣,似乎要將他看透,直到龔克齊出聲,才拉回他的注意。
「我可以一道去嗎?」
龔克齊簡短的一句話,卻引來其他兩人的注視。
「當然,非常歡迎。」羅御擎僅頓了半晌,隨即不失禮的做出邀請。
「那就走吧!」行動力快速的龔克齊,兀自拉著還未弄清怎麼回事的小弟,跟在背部看來寬厚可靠的羅御擎身後,去見那個聲稱是戒指主人的羅尚熹,卻沒料到等著他們的是一場「腥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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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在極度憤怒的時候往往猶若一頭被挑釁的猛獸。只要被盯上的獵物稍有不慎,就會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剖膛撕喉,死狀慘烈不堪。
若將電視上的探索頻道所播放的生物百態,真實的搬回現實中的話,就會像剛才所形容的慘不忍睹,不忍逼視。
「你這個殺千刀、下油鍋的世界第一不孝子,我羅尚熹真是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生出你這個忤逆父親的孽子。早知道你這麼壞,我早就把你隨便丟在哪家孤兒院,至少強過讓你惹得我勃然大怒,然後血壓上升,不幸得到腦溢血,變成行動不良的可憐老人,一輩子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半死不活的。」
羅尚熹青筋明顯的浮上光禿的額際,眼球暴張至血絲斑斑;咬牙切齒,雙手緊握,羅剎般的臉煞是嚇人,彷彿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才爽快。
他知道這個兒子有喜歡男人、不愛女人的性癖。說來奇怪,在商場上以嚴厲出名的他,對於這件事,反而是用開通明理的態度來接受事實。所以,他不會刻意非要自己的兒子做他不願意的事,逼他跟其他一般人相同,反而是以寬大的心容納他的不同。
但,這死小子,回來也就算了,還給他帶了個不三不四的男伴回來,簡直是要氣死他!他睜只眼、閉只眼的放縱他在外拈花惹草,可沒同意他將外面的那一套照實搬回家裡,基本的道德行為還是要遵守的。
結果,叫他把人送回去,他偏跟他作對似的,在他面前和那野男人故作親暱狀,害得他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起來。
「老頭子,你別擔心,根據我從你紅潤的臉色以及聲如洪雷的情況看來,你身體健康的很,真是老而彌堅,一點也不輸給年輕人。」羅御閻搖著頭,細細觀看,無視眼前之人冒火的模樣。
「你——」食指顫抖的指著,他氣得快要眼冒金星。「難道……非要我變成那樣你……才高興?」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說明羅尚熹恐怕已瀕臨爆發邊緣。「我被你氣得頭都痛起來了!」雙手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樣,他怨恨的瞪著親生子,等著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頭痛是嗎?」羅御閻隨即從口袋掏出一包藥,取出一粒紅色藥丸。「老頭子,來,這藥丸治頭痛非常有效,保證你三秒內疼痛消失,全身感到舒暢不已,可以活經絡、調氣血不順,用過的人都說贊。」就像賣膏藥的人,他說得口沫橫飛,十句裡面沒一句真的。
他放棄了!放棄跟一個外星人對談,那既勞神又傷身。羅尚熹垂頭喪氣的抹抹臉,暫時停戰,但仍心有不甘的將眼睛張得老大,死瞪著羅御閻。
「大老爺,二少爺帶兩位客人回來了。」僕人的話緩和了此時的緊張氣氛。
聞言,羅尚熹彷彿重新發現人生的光明面,喜不自勝的說:「來了,來了!」他簡直是感動到快迸出眼淚了。「我就等著你這良心被狗啃光的死小子吃癟。」喃聲自語後,他恨恨的哼了一口氣,又得意的朝自己的兒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老頭子,你怎麼一臉算計的樣子,好像恨不得我趕快被人宰來吃,人家說虎毒不食子,果真我不是你親生的兒子,要不然有哪個做父親的竟無情無義要陷害自己的兒子?」痛入心扉的模樣醜化了羅御閻一張俊悄的臉。
「我都還沒說你,你竟然說起我來了,我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羅尚熹不甘示弱的反諷回去。
「老頭子竟然連是不是自己的種都不知道?真是太難看了。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笑掉多少人的大牙。」羅御閻禮尚往來的將了父親一軍。
一道細微的說話聲想要插進兩人的對峙中,卻因兩人的嗓門皆大,硬生生的被掩蓋住。
「二少爺……」僕人老張無可奈何的望著一旁身形挺拔的二少爺,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他們進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插不進話,而那兩人也神經大條到渾然未察覺客人到了,逕自說得「不亦樂乎」。
「沒關係,你先下去,我來就好了。」羅御擎體恤老張的窘困,連忙揮手示意。
老張有些放心又慌張的離開,放心是因為他相信二少爺有辦法治那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人;慌張的卻是讓兩名外人看見大老爺和大少爺父子倆激烈的唇槍舌戰,差點還擦槍走火,上演父弒子的人倫悲劇。
身為羅家的一份子,羅家的好壞他自然也必須負起責任,像這種見不得光的醜陋場景,真是丟人呀!幸好他逃離了現場,免受外人那種想笑卻又不敢笑的同情目光。
這一廂,戰火似乎還未停歇。羅御擎緩步走到羅氏父子面前。「總裁、大少爺,客人已經請來了。」輕輕的語調,無絲毫高低起伏。聽話的人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略帶生疏、過分客氣的字句,和有心劃開彼此距離的用意。
察覺到羅御擎刻意拉開距離的舉動,羅御閻首先發難:「哎呀!你是沾到老頭子的口水是不?就像番人似的講也講不聽,叫我閻就好了。」覷到羅御擎臉色不佳,眼睛一溜,他立即神鬼不覺的轉移話題。「這兩位是客人?真是的,客人來了怎麼不請人家坐,卻讓人家站著,有失禮貌。來,兩位不用客氣,請隨意坐。」
羅御閻熱心的招呼,更在瞧見龔玉訣清秀的臉龐時,雙眼頓時發亮。
「這位小弟長得不錯呀!皮膚真細,摸起來柔嫩又有彈性,還有雙非常漂亮的眼睛,朱唇不點則紅,眉不修則彎。我叫羅御閻,你叫我閻就行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他邊說手也不閒著,這兒碰碰那裡摸摸,這種異常親切的舉動用意根本是昭然若揭。
俗話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閻!別這樣!」低沉的嗓音驀然出聲,隱含著不容質疑的絲絲怒焰。
眸光望向聲音的來源,羅御閻疑惑的挑起眉,聰明的沒忽略掉羅御擎低喝中強壓的怒氣。只是他不解向來無動於衷、冷靜自持兼八風吹不動的人,怎會激動到改口喊他的名並怒瞪著……他的手?
他將目光緩緩上移,自己的手指正不偏不倚地摸著這名長相清秀的男子臉龐。
他嘴角揚起一抹瞭然於心的笑容,意有所指的朝羅御擎眨眨眼。「唉,別介意!你也知道我這人最喜歡看漂亮的東西,沒什麼惡意的,相信這位小弟也不會感到討厭才對吧?」
「嗯,沒關係。我叫龔玉訣,叫我玉訣就行。」龔玉訣笑笑的應道。這個外表看似風流倜儻的俊逸男子,言行舉止間雖有些輕佻,卻是風流而不下流,讓人感覺不到任何討厭的意味。
「你真討人喜歡呢,你說是不是,擎?」
羅御閻意味深長的在句末拉長了音,燦爛的笑可比太陽來得刺眼,令人有股想衝上前去狠狠揍一頓的惡劣衝動。
誰叫羅御閻笑得一副討人打的模樣呢?
察覺到自己無端燃起的怒火,羅御擎瞬間錯愕。但隨即將它歸咎於龔玉訣在被人隨意地觸碰臉龐、嘴唇時竟還能勾著不在意的笑,可見他是隨便輕浮的人,印象又更加壞了幾分。
「我們才剛認識,還談不上喜歡或討厭。」羅御擎中肯公正的回答。
「也對。不過,不知為何,我在第一眼時我就喜歡上他呢。」話落他還將手親暱的環上龔玉訣的肩,眼底還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這次羅御擎沒回答,反而是被晾在一旁許久的羅尚熹大聲嚷嚷:「死小子,說話就說話,別在那裡『動手動腳』的。」他凶神惡煞的怒斥,然後一臉和悅的轉向龔玉訣和龔克齊兩人。「真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真是家醜外揚、家醜外揚!」他汗顏的擦擦額頭,還不時瞪著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