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白晝較黑夜還長,刺眼的陽光瞬間讓人睜不開眼,然而在幾乎有兩層樓高的貨櫃屋遮蓋下,形成了部分照不到陽光的陰暗角落。
龔克齊站在兩個貨櫃間所營造出的陰暗處,手拿著紙袋,臉上的表情教人無法看清。
「嘿嘿嘿,龔律師很準時嘛。」從貨櫃的轉角處走出了五個人,個個不懷好意,還露出沾沾自喜的邪笑。
「我小弟呢?要先讓我看到他,我才願意將東西交給你們。」他心急的命令道。
「龔律師……」為首者故意用著親切卻又嘲笑的語氣叫他,引來其他人的哄堂大笑。「你憑什麼這樣命令我們?這裡可不是法院,我們是發號司令的人,應該是你要好好照我們的話去做才對,別搞混了。」
「你們這些人渣,表面是循規蹈矩的商人,私底下卻是干人口走私這種卑鄙的事,就算我沒辦法治你們,終有一天也會有其他人揭發你們的罪行。」龔克齊義憤填膺的低斥。
「不勞你龔律師替我們操心,我們擔當不起,只要這些證據被消滅了,我們老闆就會被釋放,然後我們就會將整個『事業』遷移到國外,先打點一下關係,再繼續幹著你說的卑鄙事,賺你這輩子也賺不到的骯髒錢。」他洋洋得意的在龔克齊的面前吹噓。
「是嗎?」低著頭,襲克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隨即一閃即逝。
五人中的老大正與旁邊的人耳語著,然後轉過頭來,對著龔克齊說道:「你想見你那個寶貝的小弟?我就好心的讓你看看。」
一聲令下,就見三個人從剛開過來的車子走出,龔玉訣被緊緊挾持在其他兩人的中間。
「大哥!」龔玉訣清秀的臉龐看來有些憔悴。
「玉訣,你沒事吧?」襲克齊焦急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的放鬆。
「哦,感人的兄弟相會。」為首者誇張的尖聲嘲笑。「你也很想你小弟平安無事吧?那就快點來進行交易,把你手中的東西丟過來,乖乖的站在原地,不要輕舉妄動。」
「哼!」龔克齊冷哼一聲,然後照著那人的話,將紙袋丟在前方的地上,冷眼斜睨。
那人撿起了紙袋,打開查看裡頭的東西,待確定無誤後將它置於腋下。「哈哈哈,龔律師,謝謝你的合作,這樣一來,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你做你的大事業,我們幹我們的走私業,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要再來干涉我們,你要什麼好處我們都可以給你,怎麼樣?」他話中賄賂的意味濃厚。
「不用廢話,快將我的小弟放回來就是!」襲克齊不耐的拒絕了那人的提議。
「哈哈,別心急,等我們老闆真的無罪開釋後,再讓你們兄弟團圓。我們夠慷慨了吧?」他自以為仁慈的對著龔克齊放聲大笑。
「哼,你還真以為我會讓你們這麼做?你以為我會笨得讓你們這些比人渣還不如的傢伙得逞嗎?」犀利的眼神倏地射出一道寒光,龔克齊嘴角揚起冷笑。
「你說些什麼屁話!難道你不要你小弟的命了?」
「當然要,而且我還要看到你們被關進牢裡時的蠢樣。」
「你!」那人被龔克齊莫名的自信給驚得說不出話來。「好,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必對你留什麼狗屁情面。把人帶過來。」
龔玉訣被挾持他的兩人粗魯的拉到那名發號司令的人身邊,他不斷的扭動身軀想掙脫束縛,無奈卻敵不過置在雙臂上的蠻力。
「我就讓你看看不勢好歹的下場。」語才落,那人握著拳頭,手往後一拉,眼看就要落在龔玉訣的臉上……
「你想打他,還得先問過我的意思才行。」一隻強壯精瘦的手臂輕輕鬆鬆的擋住那人的拳頭,低沉渾厚的嗓音正是來自站在龔玉訣兩旁的其中一人。
「你是哪個混蛋傢伙?」那人震驚的大聲質問。
「我們是你這混蛋傢伙的『手下』呀!」另一人摘下了鼻樑上的墨鏡,露出了一張唇角泛著嘲弄的瀟灑俊容,玩世不恭的神情更顯出羅御閻致命的吸引力。「怎麼不認得了?」
「你們——」那人震驚的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瞠目。「還不快上!還站在那裡發什麼呆?」意圖冷靜的聲音卻難掩一絲顫抖,洩露了他心中的惶恐。
聞言,在一旁還搞不清是怎麼回事的四人,只能被動的聽命行事,卻在連姿勢都還沒擺出之前,就被羅御閻與羅御擎兩人聯手打得落花流水,哀號的掩著臉或抱著身軀,時間也不過只花了一分鐘。
「怎麼這麼弱?我還以為可以活動筋骨久一點?」羅御閻不屑的看著倒地的人,真是太久沒運動,忘了揍人不啻是發洩精力的好管道,抑是強身的好方法。
「你們這些人竟敢騙我!」孤立無援的那人,惡狠狠的咆哮。
「為什麼不敢騙你?」掛著諷刺的笑,龔克齊目光炯炯的瞪視。「敢傷害我小弟,還用這種齷齪的手段脅迫我,你以為我會輕易如你的願嗎?很可惜,剛才我們之間的對話已經一字不漏的被錄下來,這是一個很有利的直接證據,你想賴也賴不掉!相信在法庭上,你和你的老闆就算有多大的本領、有多大的勢力,也難逃坐牢的命運。」話落,他便揚起手中小型的錄音機。
見自己完全處於下風,那人倏地從腰帶掏出一把手槍,猶如被逼到絕路的猛獸,對著他們張牙舞爪大吼:「來呀!來呀!誰敢上前一步,我就開槍斃了他,不要命的就上來。」
就算是落水狗,也具有意想不到的殺傷力,四人秉持著相同的想法,均不敢輕舉妄動,然而正好面對面的羅御擎與龔玉訣卻在暗中互使眼色,傳遞著兩人才曉得的訊號。
「想坑我?就憑你們?」見他們一動也不動的,那人馬上又恢復了囂張自滿的神情。
「對付你這個人渣!憑我們還嫌多餘呢!很快的,你就會知道吃牢飯是什麼滋味。」龔玉訣涼涼的挑釁,不怕死的火上加油。
「不知死活的小子!我就先拿你來開刀。」那人被激得怒不可遏,血液直往頭頂沖,二話不說的把槍口對準了龔玉訣。
彷彿像是電影中停格的畫面,趁著那人的注意力全被龔玉訣吸引住時,羅御擎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到那人身後,突地,有力的雙臂環上那人毫無防備的頸子,猛力一束緊。而龔玉訣則乘機上前,用手肘往那人腹部一拐;另一手也不空閒,不留情地的扭轉那人持槍的右手,逼得他不得不棄械,然後再將它踢走。
「這樣你信了嗎?」好整以暇的瞅著那人,龔玉訣揚著淡淡的笑意。
「你們兩個還真有默契,什麼時候培養如此深厚的感情呀?」羅御閻邪邪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語帶曖昧。
「別聊了,還是盡快將這些人交給警察處理。」做事實際的龔克齊不浪費時間,急切的想把他們繩之以法,所以聽不出羅御閻話中有話。
正當四人要行動之際,之前最先被擊昏的其中一人,好死不死的醒了過來,更湊巧的摸到了被踢到他身邊的手槍,在眾人都沒有發現之際,悄悄的拿起手槍,對準了背對著他且離他最近的龔玉訣。
似乎有股不安的預感襲上心頭,羅御擎仿若受到牽引似的抬起了頭,不料卻看到了瞬間揪緊了他的心的畫面。「玉訣,背後!」
雖然人的反射神經偶爾可以快過子彈,但如此近距離的射擊卻是讓人來不及躲避,龔玉訣在那千鈞一髮的一刻,被羅御擎敏捷奔上前來的身軀撲倒在地,逃過一劫。
隨後,龔克齊迅雷不及掩耳的奔到開槍的人身前,狠勁的拳頭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道,狠狠揍上那人的臉,接著是下巴,然後是腹部,打得那人再次昏倒在地。別小看龔克齊只是個專靠嘴巴吃飯的律師,龔玉訣的功夫有一半是他教的,他身手自然也是不弱的。
「擎,有沒有怎麼樣?」心急的輕搖壓在他身上的羅御擎,卻發現他毫無動靜,不好的念頭閃過他腦海,龔玉訣揪著心再喚了他幾聲:「擎、擎,怎麼了?起來呀!」
輕柔的呼喚卻換來一陣的寂靜,龔玉訣小心翼翼的撐起自己的身子,置在羅御擎腰際的右手猛然顫抖,不祥的感覺愈來愈深。似乎要印證他的預感似的,溫熱黏膩的滑溜觸感在剎那間佈滿了他的手,龔玉訣緩緩的、緩緩的將手伸至眼前,不敢相信右手染上了朱紅的鮮血。
頓時,像是調色盤上的紅色染上了他的雙眼,胸口像被人緊緊的揪住般痛苦難當,時間彷彿就停止在這一刻……
第十章
就算是刺鼻難聞的消毒藥水,或是令人感到觸目驚心的病患從救護車內被火速的送往急診室的嚇人場景,甚至是病人家屬亟欲克制的低啜聲,都讓龔玉訣無動於衷。清秀的臉龐自羅御擎被送進醫院後就沒有變化,只有雙眸眨也不眨的盯著開刀房門上顯示「使用中」的閃爍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