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歐洲蒙特洛
被人們稱為夜晚浮在海面上的燈塔,是孤獨地佇立在蒙特洛山區頂端的塞浦路斯堂。
由象徵神聖、純潔而且優雅的白色大理石砌成的教堂,外觀分為文藝復興式的中央圓球頂、稍帶東方風味的兩翼塔樓、兩根仿希臘圓柱,以及帶有三角狀的希臘神廟式門樓。在內部的圓形天花板的一部分被鑿穿,上方架設塔頂,運用采光窗以便光線投射下來,照耀在飛昇於祭壇上方的天使群像。
教堂周圍廣角式的大型窗戶則是炫爛的彩繪玻璃,繪有基督像、瑪利亞圖、天使像等聖潔的圖案。陽光照耀下,折射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在夜色之中,就像一顆發光的鑽石,高貴而不能褻瀆,神聖而不敢親近。
夜晚的塞浦路斯教堂散發著光明璀璨的透明光芒,彷彿指引著黑暗中迷途的靈魂,給予他們心靈上的慰藉,能夠在世問找到通往天堂的路口。
但,十分諷刺的是,在蒙特洛的山腳下,從一流的秀場、脫衣酒吧、色情交易場所,甚至連毒品的買賣都有,這裡堪稱為歐洲首屈一指,可以體會各種不同快樂的遊樂場。麻藥、毒品、人口販賣、春藥、酒館,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作樂方法,這裡是一應俱全。
同是燈光閃爍的道路兩旁,衣著暴露的阻街女郎大剌剌地公然賣淫,黑市的交易從不間斷地在巷子中進行著,整個街道呈現出頹廢、墮落、空虛、糜爛的氣息,與屹立在山頂的塞浦路斯教堂有著完全兩極化的景象,彼此彷彿在嘲笑對方的愚蠢、虛偽。
這裡不存在任何的正義、法律,只有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惟一定律;惟有成為強者,才是統治、逼迫、壓搾弱者的一人。
強凌弱的街頭打鬥在這裡是永不間斷的戲碼,人們在生與死的夾縫中求生存!又怎會去插手那種看來稀鬆平常的小事?所以人們學會漠不關心,習慣帶著冷漠的面具。
嘈雜的打鬥聲持續著,小巷子的角落裡,五、六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圍著一名年約十二歲的男孩打,雖然是以多欺少,而且男孩被揍得鼻青臉腫,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瘀青,仍不見他有一絲屈服的神情。
桀騖不馴的眼神、狂傲霸道的王者氣息難得地出現在只有十二歲的男孩身上,遠遠壓過少年們刻意營造的人多勢眾氣勢;男孩冷冷的哼氣,明顯帶著鄙夷,對連一個比他們都還小的男孩也搞不定的奇恥大辱來說,這無疑是一種火上加油的舉動。
「竟敢跟我們搶生意,害我們兄弟沒飯吃,你這狗娘養的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少年中的為首者用著稍嫌青澀的尖銳嗓音怒吼道,其他的少年則在一旁叫罵助長聲勢。
「誰都知道適者生存,是你們自己沒用,不去思考辦法,只會做出這種將氣出在別人身上的下流行為,怨得了誰!」男孩尖酸的嘲諷口吻一字一句地丟回去。
「你……你說我們是弱者?」發紅的眼睛憤恨地瞪著男孩。「若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教訓教訓你這個自大的小鬼,還真讓你看扁了我們。」一揚手,少年們紛紛掏出暗藏的小刀,正要毫不留情的刺向男孩——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是你們這樣的年紀該用的手段!」很輕很輕的男生嗓音緩緩地在晦暗的巷子裡響起,帶著些微無奈。
「哪來的傢伙?不知死活!」少年們怒不可遏地轉過身,卻對上一雙比蔚藍海岸的海水更加深邃的湛藍眸子。
「像你們這樣的年齡該是享受學校生活的青春時期,而不該涉足混亂的成人世界,殊不知這一步可是會改變了你的一生!」呢喃般的低語聲隨著腳步接近,虛渺的月光微微地灑落在出聲者的面孔上。
及肩的淡金髮絲不經意地隨風翻飛,晶瑩剔透的湛藍瞳眸宛若一顆上等的寶石,可又在海天的最深處隱含著一抹若隱若現的憂愁,彷彿藏匿著無數不知名的悲傷;小巧的鼻樑挺直,顯現出他堅忍不拔的心性;略微豐滿的菱形唇瓣在在告知主人的重感情。
彷彿不常日曬的肌膚,正呈現出異常的蒼白顏色;纖細的身軀蘊藏著一般十五歲的年齡所沒打的無限能量,沉穩地站立在不屬於冬天的刺骨寒風中。
「你以為你是誰?比我們大幾歲就敢教訓我們,充其量你還不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為首者叫囂著:「誰敢瞧不起我們兄弟,我們就給他苦頭嘗嘗,教他從此不敢小覷我們。」語落,少年們將目標轉移到那人身上,手中的小刀也跟著轉了個方向。
「那麼銳利的刀子一不小心是會傷到人的,應該要謹慎使用才對。」
這勸說的溫言發自內心,但在少年們耳中聽來卻像是譏諷他們的無知,腦中直覺這就是挑釁。「會來這裡的,諒你也不是好到哪裡去的傢伙,少在那裡假正經,兄弟們上!」一聲令下,少年們揮舞著小刀圍內那人,刀子的鋒芒在夜色中如此的刺眼,幾乎就要讓人睜不開眼睛。
就見那名十五歲的少年晃了晃纖弱的身形,修長的手臂揚了揚,敏捷的動作就像一隻豹,快速地擊落少年們的刀子,同時暗地裡拿捏力道輕扭少年們的手腕!給他們一點苦頭吃。
「這世界絕不是你們想的如此簡單!」輕柔的語調夾雜著淡淡的哀愁,蒼白的容顏微微地抖動一下,細長的眉毛蹙了起來,似乎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整個人陷入沉思裡。
忽地,一道精瘦的人影無聲無息地佇立在少年的身旁,手臂也旋即攬上少年的肩頭,五指緊緊地鉗住少年,將他拉到自己的身側。「怎麼跑來這裡了?害我到處找不到你,不是說要去那座燈塔看看嗎?走吧!」
這裡的人全都戲稱山頂上的塞浦路斯教堂為燈塔,明顯的帶有譏笑的涵義。
此時,月光慢慢地轉移光芒,原本站在黑暗中的人倏然露出臉孔。那是一張即便是男人見了,也會忍不住睜大了眼的絕美容貌。與身旁的少年不同,那人的眸子是一種詭異的翡翠顏色,幾乎像玻璃一樣的半透明,折射出一抹青綠的光,宛若夜行性動物的眼眸,給人說不出的邪魅氣息。
似笑非笑的性感薄唇噙著冷冷的笑意,說明那人絕對的殘酷邪惡,絕對的冷血無情;代表墮落、沉淪的深黑色髮絲披散在那人的肩上;古銅色的結實身軀,以及頒長的身段,是成年的表徵。
「你……你是什麼傢伙?竟不將我們兄弟放在眼裡!警告你不要插手管我們和你旁邊那個小子的事,不然等會兒就讓你好看。」為首者虛張聲勢地口出狂言。
那人臉色陰沉,詭譎的綠眸驟然閃過一抹邪惡,全身散發出一股殘忍的氣息。
身旁的少年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出聲喚了喚他。「馬斯,他們還只是小孩子而已,別跟他們計較。」語一停,纖細的手隨之覆上肩頭上的大手,輕柔地摩娑、安撫。
一見到那人妖異的目光,少年們莫不駭然地踉蹌後退,卻又礙於面子和自尊,只有硬吞下哽在喉處的惶惶然,靠著人多勢眾,勉強站穩雙腳,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才不至於狼狽的倉皇逃跑。
待穩定軍心後,為首的少年大叫道:「哼,說什麼屁話!應該是我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才對,我們這裡有六個人,才不會怕你們。」像是要給那人下馬威似地,少年們作勢揮舞拳頭。
冷厲的眼神掠過一抹輕蔑,那雙宛若碧綠水晶的透明瞳眸盯著少年們強裝出的凶狠表情,繼而笑出聲,那是個讓人寒毛直豎的輕笑,讓人直想拔腿就跑。
毫無預警地,彷彿就在一瞬間發生的事,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那人的身形就如箭矢般飛出。
「馬斯,別……」尚未說出口的制止在那人的手臂重新搭上肩頭時倏然停下,心知來不及阻擋,少年斂著眉,濃密的睫毛下有一片陰影,似是無可奈何卻又像是習以為常,只聽得一聲細微的歎息。
就見那群少年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全被那人無情地扭斷了手臂,痛苦地抱著手臂在地上打滾,口中還不時哀號出聲。
「這點小痛就禁不住,怎麼能在這裡混下去?還敢在我面前如此大言不慚!聽仔細,這次我手下留情,下次若再讓我碰著,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你們,懂了就快滾,別在這裡礙我的眼。」冰冷的話語緩緩地從薄唇中吐出,宛若寒霜般罩在少年們身上。
「你們還不快走!走呀!」身旁的少年焦急地出聲催促道。
睇了一眼那人狂狷的神情,再怎麼無知、不懂,也曉得少年的用意何在,連忙地站起身,那群少年彼此相扶著,搖搖晃晃地離開巷子,在經過那人身旁時,他們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膽戰心驚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