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踉蹌了下,她再也忍不住,扶住路邊的樹幹哽咽起來。
她猜得沒錯,剛剛醫生證實她已經懷孕了。原本該是開心不已的,但她的心卻跌落深淵。醫生告訴她,她已懷胎一個半月了,由生理時間推算,確實如此。
她怎麼一直忽略掉這嚴重的生理現象?
一個半月?!她和程伯淵在一起才半個多月的時間,也就是說……這孩子是在「解放」那一回受精的!
她懷的是查理王的孩子,而不是程伯淵的!
天啊!這就是她荒唐的代價嗎?這就是她放縱一回的報應嗎?!
該怎麼面對程伯淵?該怎麼啟口?
難道她注定得不到幸福嗎?
※※※ ※※※ ※※※
第二天,方綾在心情沮喪與害喜的不適下,請假了一天,但她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為了逃避。
她無法坦然的面對程伯淵。
但這樣消極的逃避卻不是辦法,一整天,程伯淵打了三次電話來關心,甚至擺明了下班後會來看她。
方綾支支吾吾的扯了一堆理由,就是阻撓著他來。
害怕呀!面對他,她將感到自慚形穢、痛楚不堪。
「親愛的,你在害怕什麼?」
話簡裡傳來程伯淵疑惑的關切話語,方綾眼眶一紅,強忍著心傷。「別對我那麼溫柔,我……不值得。」
「說什麼傻話?你該不會有懷孕優鬱症吧?別想太多,我保證盡量當個好丈夫、好爸爸。」他調侃的說,低沉的朗笑聲傳蕩著。
方綾的淚又灑落,好想依偎在他懷裡,讓他的溫柔來化減心中的掙扎。但……她還有資格嗎?
「既然你不准我去看你,那麼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我抽空帶你去試禮服。」
「禮服?」
「嗯,新娘禮服呀!你總不能拖延到肚子大了才要跟我進禮堂吧?」
「我——」
「好了,你只要安心顧著胎兒,其餘的事我會搞定。親一個。」話筒傳來一聲「啵」響,然後他掛上了電話。
望著斷線的話筒發呆,方綾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這樣一個體貼的好男人,她卻殘酷的傷害了他。
這一生恐怕都無從彌補了……
※※※ ※※※ ※※※
隔天一早——
望著桌上擺的紙張,程伯淵震驚的抬起頭來直視眼前的女子。她的神情裡有著落寞,眼睛也很明顯的紅腫,可以看出昨晚她哭過。
程伯淵眉鎖得更緊了。
「這……什麼意思?!」
方綾胸口一陣翻攪,但她還是強忍著痛苦,決絕的說道:「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辭呈』,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我要辭職。」
「我不懂……」程伯淵一時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她莫名其妙的突然要辭職?當他的專任秘書,她不是漸漸得心應手了嗎?
突然,他猛拍了自己一下。
「是不是害喜太難受?你想在家裡待產?」說著,說著,他站起身歉然的將她摟進杯裡。「對不起,我都沒有替你考慮過,如果你真的想休息,當然沒問題。」
「不是這樣!」方綾推開他,退離一步之遙。「我……我們分手吧!」
「方綾?!」分手?!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程伯淵不可思議的瞪著她,對於她的態度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然知道,我考慮了一整晚。伯淵……你放我走吧!」惟有離開他,她才能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讓他的傷害減到最低。
她是個不貞的女人,她欺瞞了他,不配擁有他的愛呀!
「見鬼的!」他憤怒一吼,抓住她纖細的手臂。「你最好交代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什麼叫作放你走?難道跟我在一起很痛苦嗎?!」
這是個太難理解的突發狀況!在這半個月的交往裡,她一直是那麼的陶醉、那麼的黏膩著他,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
在他毫不保留的愛上她時,怎能被殘酷的宣判一切結束?!
是她膩了、厭了嗎?還是她壓根沒有用真心在愛他?
那一雙眸子聚滿了怒焰,方綾悸顫了一下,心口被他的神情揪痛了。看得出來,他受傷了,被她無情的話語所傷。
但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抽回手,她狼狽的想躲。
程伯淵不讓她逃避,反手抓回她,欺身低頭吻住她。
她的紅唇顫動了下,在他的攫奪裡化為最柔軟的花瓣。
「我愛你呀!別離開我,我也絕不放手,何況你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那不是!」她咬緊下唇,淚眼迷濛。「那不是你的孩子……這孩子不是來圓我們的夢,而是來毀了我們。
伯淵,對不起……」
她無助的啜泣,在難堪中掙脫他的懷抱,奔逃而去。
好恨自己!終究還是殘忍的傷了他。他是那麼開心於聽見她懷胎,也誠懇的打理著與她共結連理的事,但她卻……
好恨好恨自己呀!
不是?孩子不是他的?
程伯淵呆愣住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痛楚撕裂著他的肺腑,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又再一次遇上用情不專的女人?!
多可笑?他竟還傻傻的編織著築巢的美夢!他還樂在其中,沒想到她竟戲耍著他!
一想到她也嬌柔的倚躺在別的男人懷中,就令人痛心疾首!
她怎能如此傷害他?!怎能將他的真心撕裂成一片片?
戰慄著雙手,程伯淵淒然一笑,回身拿起她的辭呈,草草的簽了字。
原來,他和她,只是一場曇花一現的情夢……
第十章
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唾棄過自己,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好齷齪、好可恥!
看著伯淵那受傷的神情,我的心都快碎了。
雖然不是故意,雖然沒有背叛他,但事實卻無法磨滅。我確實放縱了一回、確實懷了別人的孩子。
愛他卻傷害了他,我該如何原諒自己?
好痛苦呀!我的心沉沉的,不知該往何處,像陷溺在無止無盡的黑暗裡,沉到無人可及的深處。
我的夢就這麼碎了?我的愛……又該如何收回?
伯淵,這一輩子如何能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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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人們度過了耶誕節、新的一年、舊歷年,元宵節也轉眼流逝,又是春天氣息逼近。
這段日子裡,互相惦念的兩人孤獨的各據一方。
沒有任何聯繫,逕自捧著受傷心碎的情緒過日子。
已經被遺忘了吧?
坐在窗邊,望著外頭的春雨綿綿,方綾忍不住又鼻酸了。
這三個月來他過得好嗎?
這是每天繚繞在心頭的掛念。
好幾回想拿起電話撥給他,聽聽他的聲音,讓自己思念的心得到救贖。但,何苦再去煩擾他?
也許他已重新站起來,選擇遺忘了她。
所以……他在她眼前徹底消失,沒有再來找過她。
為什麼心就是好難過?
這是她要的結果呀!為何自己卻挨不過這份心傷?
情難自禁的流下淚來,方綾痛苦的靠著玻璃窗哭泣。
好想他!想見他、想摸他、想聽聽他的聲音……
天色暗了下來,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被門鈴聲給驚回了心神。擦了擦眼淚,她起身應門。
門外有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雨滴正由他的發、他的臉滑落。
方綾感到一陣揪痛,訥訥地出聲,「為什麼……不撐傘?」捨不得他全身濕漉漉呀!
他無語,盯了眼那微隆的肚子。「拿掉它。」
「呃?!」
「你既然沒結婚為什麼打算生下它?孩子的父親在幹什麼?!他拋棄了你嗎?既然他都不要你、不要孩子,你為什麼要選擇生下來?!」程伯淵怒不可遏的吼著,這三個月來他像行屍走肉,雖然逼著自己忘了她,但……懦弱吧!他就是忘不了!
每天每夜她的身影、她的容貌無孔不入的纏著他,讓他無處可逃呀!
即使選擇用酒精麻醉自己,心也依然不願覺醒。
逃不開這糾纏,他就是一心一意只想見她!
於是他來了,見她依然未嫁、見她已大腹便便……好刺眼呀!如果這孩子是他的該有多好,可惜不是!
「伯淵……」方綾初見他時,心中猛然旋起一股開懷,日思夜想的人呀,終於出現眼前,她窩心得熱了眼眶,卻沒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要她墮胎!
「算我求你!拿掉它!」
她咬牙,猛然搖晃著頭。
「方綾!」他擰眉,伸手抓住她的雙臂。「這是我最大的讓步,我真的想娶你、想跟你相伴到老,我可以忘了你曾經有過別的男人,但我不能忍受你生下別人的孩子!」
反覆思量了好久,他就是割捨不下她,懷念她在懷中的柔順、惦記她的一顰一笑,日子飛快流逝,他卻止不住心傷。
想要她呀!所以他可以原諒她的用情不專,但絕不能讓孩子呱呱落地,否則他會無時無刻想起這份難堪。
「伯淵……」方綾激動的戰慄著雙肩,淚水潸潸而落。
他還要她,這教她感到意外也感到驚喜,多想不顧一切的投入他懷中,訴說這些日子以來的落寞、孤寂,但……她怎能自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