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下來談好嗎?我覺得有點喘。」Sarah歉然的說。
「嗯……好。」
她這才注意到,Sarah確實是一副隨時可能倒下來的虛弱模樣。
紀樂萱扶她在一旁的沙發坐下,她細瘦的手臂再次令她感到驚訝。
「你還好吧?」從沒仔細看過Sarah,但她未免瘦得太不正常了;還有她的臉,也蒼白得令人心驚。「你身體不舒服嗎?」
Sarah奇怪的看著她,許久,歎了口氣。
「原來,David什麼都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我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
她泛著淡淡哀愁的大眼、她謎樣的話……紀樂萱彷彿領悟了什麼,卻又抓不住頭緒。
「沒有時間?那是什麼意思?」
「是癌症,已經到了末期。」
小孩的嬉鬧聲、鋼琴聲,都突然靜止了。紀樂萱木然瞪著她……
「也許這是上天給我的恩寵,可憐我思念我死去的丈夫……」Sarah微笑著,紀樂萱卻完全笑不出來。
「我唯一放不下心的就只有Fiona,但好在還有David,他夠強勢,比我有能力多了。其實我們結婚是為了藉著他的力量,確保住Fiona將來在帝爾集團的繼承權。
你應該能夠瞭解,要是我走了,剩下她一個孤女,是很難在這種龐大的家族企業下生存的。
現在更好了,我知道還有你的存在,還有你跟David的兒子小崎。你們一定能給Fiona一個完整的家庭。」
紀樂萱無法對她的話作出反應。她太震驚了,無法消化這麼多的訊息。一瞬間,她所認知的事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替我照顧Fioan,答應我好不好?」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她的腦子一片混亂。
「你一定能的。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一個溫柔的母親。」
她感覺自己被困住了,掙扎的提出異議。「可是……可是我跟鍾闃……我們又不一定會在一起。」
對這點Sarah毫不懷疑。「你愛他,不是嗎?」
紀樂萱臉紅了。她怎麼會知道?有這麼明顯嗎?
「媽咪,我們肚子餓!」
她們沒有機會再談下去,小崎牽著Fiona的手,來到兩個母親的身前。
「媽咪,你炒飯給我們吃好不好?我跟她說我媽咪只會炒飯,可是媽咪的炒飯很好吃!」
小崎的話讓紀樂萱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
不過Sarah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廚藝差。
「Fiona想不想吃阿姨做的炒飯?」Sarah問女兒。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捏緊小哥哥的手,過了一會兒才靦腆的點點頭。
「那我只好獻醜了。」紀樂萱對Sarah苦笑道。
「好棒喔!媽咪,我餓扁了,你趕快幫我們煮好不好?」
「好、好!」
紀樂萱和Sarah站起來,四個人手牽著手往廚房走去。
* * *
美國 帝爾集團總部
董事會議剛解散,中年男人滿臉怒容從會議室裡出來,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Shit!你是怎麼辦事的!?」用力甩上門,男子立刻轉身對緊跟在他身後的助理怒吼。「你不是說都安排好了嗎?怎麼他還好端端的出現?居然讓他高票當選董事長!?連本來站在我們這邊的董事,也一面倒的支持他!這下子我們還玩什麼!?」
那個在中年男子面前畏畏縮縮的助理,正是那天被阿坤和阿忠在帝爾大樓處圍堵的男人。
「我……我是和那些台灣幫派的人說好了啊!雖然他們上次的行動沒有成功,還有兩個人被警方逮到,可是……可是那個姓鍾的說他可以接手……」
「Shit!那種人的話能信嗎?我給的一萬美金根本是石沉大海。這都要怪你,也不好好查清楚那批人的能耐!」
「可是……偉恩先生,當初你不是也跟他們談過……」怎麼能全怪他!?
「你給我閉嘴!」偉恩惱羞成怒的吼。他怒氣未消的抓起電話,撥了一通國際電話。
「喂!」他不等對方答話便劈頭大罵。「你不是說要替我把David那傢伙幹掉嗎!?現在呢?」
電話那頭傳來陰沉的男聲。「你別急,我跟你一樣,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世界上。」
「那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行動?」
「我需要錢。」
偉恩詛咒出聲。「夠了!別跟我喊窮。在你做出點成績之前,我是不會再當冤大頭的!五十萬美金!如果你可以替我殺掉David,我立刻把這筆錢匯入你的帳戶!」
「好!準備好五十萬等我的好消息。」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偉恩放下話筒。
他沒想到的是他還來不及鬆口氣,辦公室的門就被粗魯的踢開。
鍾闃高大的身軀立在他面前,臉上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笑意。
「你好大膽!居然擅闖我的辦公室!」
「我大膽嗎?」鍾闃瞇起俊眸,諷刺的笑道:「我再怎樣也不如你大膽吧!居然在辦公室裡就堂而皇之的談論殺人這種事。呵!五十萬,我的命還值不少錢。」
偉恩臉上血色全失。「你……你偷聽我的電話!?」
鍾闃不屑的撇撇唇。「早在Sarah在泰國遭到攻擊之後,你就已經是警方偵查的對象了。你連一點自覺都沒有嗎?」
「警……警方!?」
鍾闃退開,一群身著制服的警員走入室內。
「偉恩先生,我們現在以教唆殺人的罪名逮捕你,你有權保持沉默。」
「不、不……我不能坐牢……」
偉恩推開離他最近的警員,一度還想逃跑,甚至是爬上了窗台,試圖畏罪自盡,但最後還是被警方揪住,神情灰敗的被銬上手銬帶走。他的助理也同樣難逃法網。
「謝謝你跟我們合作逮捕這個嫌犯。」負責這次行動的隊長對鍾闃說。
「不,我才要謝謝你們的幫助。」
「偵查犯罪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至於台灣那邊,從剛剛的電話聽來,似乎還會有人對你不利……」
「這方面我同樣會請求泰國與台灣的警方協助。」
「很好,我們也會與這兩地的警局聯絡。」
互相握手之後,鍾闃送走了洛杉磯警局的人員。
現在處理完帝爾這邊的事,再來就只剩下那個唯一的餘孽,那個糾纏他長達二十幾年的敵人……
他決定立刻飛回薩雅島。
* * *
泰國 薩雅島
他回來了!
紀樂萱正在開會,突然鍾闃就這麼走進會議室,就像他不曾無聲無息的消失五天之久的樣子。
他先是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上,然後打斷正進行的討論,問了各個負責的主管一些問題。
「很好,看來這一個禮拜進度很不錯,這樣下周我們就可以結束在泰國這邊的籌備工作。」
紀樂萱微張大眼,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他怎麼敢就這麼大刺刺的闖進來,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讓她更氣不過的是,所有的人居然都不覺得有何不對,甚至不由自主的服從於他強勢的領導作風之下。
感受到她的目光,鍾闃轉頭看她。
那是不含任何情感的注視,就像對一個陌生人一樣。
一股難受的失落直襲她的胸口。她不確定自己到底希望怎樣,但至少在他們曾如此親密過後,他不該是這麼冷漠的表情。
然後,她忽然感到一隻粗礪的大掌,在桌面下握住她的手。
身旁的鍾闃表面上若無其事的繼續跟部屬討論度假村的案子,緊緊糾纏交握的手心,卻又傳達出與冷漠外表相反的溫柔深情。
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他實際表現出來的樣子,總是跟私底下的差這麼多?紀樂萱實在想不透。
* * *
她今天晚上一定要跟他把話說清楚。
紀樂萱走在夜裡的走廊上,四周是一片寂靜,卻也因為靜,讓她彷彿可以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在與Sarah談過話後,她終於瞭解他曾說過——Sarah不會是他倆的問題,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她不懂,為何這些他不一開始就對她說明?
他說要她記住他是愛她的。既然他還是愛她的,為什麼不回到她身邊?為什麼總是若即若離的吊著她的心?
來到鍾闃的房門外,她深吸一口氣,敲門……
* * *
鍾闃躺在床上。室內的燈全關了,從外觀看來,任誰都會認為床上的人正熟睡著。
他閉著眼,置身在黑暗中。正因為這份黑暗和寧靜,他的感覺更加靈敏。
有雙眼睛正在某處窺探著他,那雙含著深沉怨恨的眼睛的主人,隨時準備出手奪去他的性命……
他並不害怕,甚至有些期待,期待所有的恩怨在今夜可以一次解決。
「目標正從窗台潛入……」鍾闃耳中的耳機傳來保全人員的警告。
沒錯!那人的一舉一動都在鍾闃的掌握之中。今夜的一切是個精心策劃的陷阱,故意暴露出保全的漏洞,為的是要引敵人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