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沒有因為誰而拒絕你的要求,只是我覺得--我想--我們之間是行不通的。"
"可以的!"杜聖中堅定地說:"既然你心中沒有喜歡的人,你如何斷定我們兩個不可能會在一起?我說過,初次見到你,我就為你著了迷,只要你心中真的沒有人,我相信我會努力讓你接受我的,我們一定行的……"
孟寒雨一直搖頭,想將杜聖中的話語全都搖碎。
"你既然可以對我如此有耐心,為什麼不將這力量化為爭取你心愛的人的力量呢?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你能對她說出你的心意,也許她會接受你,畢竟你們認識如此久了,什麼事都可能會改變的。"
"你不懂!"這次換杜聖中猛搖頭,而且笑得蒼涼又悲哀。"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而且……"
他有點哀傷地看著她,上課的鐘響卻如喪鐘般的揚起。
"我去上課了。"孟寒雨無法忍受那種憂傷的氣氛,又不知如何解脫它,只好選擇離開。杜聖中看著她疾步走進教學,沉思了一會,眼光卻意外接收到側倚在樓梯扶手,怔怔看著他的童少陵的目光。
"我告訴過你了,我喜歡她。"他聳聳肩,適才的憂傷不復存在,呈現的是一副充滿了戲謔的神態。
童少陵目光深沉,低緩地問:
"她剛剛說的那個你心愛的人是誰?"
杜聖中還是一臉嘻笑,故作輕鬆地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頭。
"走吧!回教室上課去了。我這堂可是那個有點歇斯底里的老小姐的物理課。太晚進去,可是會被她處以極刑的。"才說著,他人已走到樓梯轉角處了;他看童少陵沒有跟上來,又揚聲說:"我記得你這節上的是微積分,而且不是要考試嗎?快走吧!"
童少陵望了望一年孝班,而後走下樓梯,追上杜聖中。
"聖中--"童少陵考慮著要怎麼措辭,於是慢吞吞地說:"你--是不是喜歡漪?"最後,他還是直接問出他心中的疑惑。
杜聖中乍聞此語,步伐確實因此顛躓了一下,臉部肌肉也扭成一團,整個人怪誕極了。
他沒想到童少陵會對他作如此的猜想。
童少陵,他幾乎把他當成親兄弟的人,究竟是懂得他不?
"你別胡亂曲解別人的話。"末了,他只好以哭笑不得的表情將此難題輕鬆帶過。
童少陵張口還想說什麼,杜聖中倏地跳起來,用右臂勾住童少陵的頸項,惡狠狠地說:"我當然喜歡漪,但我更喜歡你!所以,請你不要胡亂猜測,更不要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念頭,否則……"
童少陵抓住他的右腕,一使勁扯開,便又重得自由,雙眼也閃著輕鬆的笑意,不懷善意地說:
"否則你想怎樣啊?拳腳功夫,你比得過我嗎?"
"當然比不過你,所以,我要說的是;否則--我就閃!"說完,杜聖中立刻拔腿往前跑,好像被惡鬼追著跑一樣。
童少陵開懷大笑,杜聖中跑了一半,回過頭叫他:"傻瓜!快回教室上課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哀嚎一聲,跑得更快。"我完了,鐵被老小姐宰的!"一轉眼,他就竄上灰色樓層的樓梯,不見人影了。
童少陵邊笑、邊搖頭地走向自己的教室;杜聖中說他會被處以極刑,而他呢?可能會抱回他漫長考試生涯中的第一顆鴨蛋吧!
一顆鴨蛋?!
他再笑笑,心情卻是無比的輕鬆;登上樓梯前,他又回頭望向遙遠的對邊教室,眉頭又攏聚了起來。
剛剛,當他聽見孟寒雨拒絕了杜聖中的要求時,他心中卻很奇妙浮現出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難道他很高興聽到她拒絕杜聖中?!
哦!不,不是孟寒雨……"
他搖頭如波浪鼓,愈想甩掉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卻愈清晰地浮躍心頭。
???
"末世紀"門上的銅鈴一陣亂響後,又自動恢復靜寂,空氣中流瀉的仍是憂憂傷傷的悲曲,一成不變地訴說情衷。
童少陵婉謝了服務小姐的帶位,直線地走到窗旁的座位。
孟寒雨並不知道他來了,怔怔地望著窗外,望得失神了,連手上的香煙拖著長長的灰色屁股,快燒盡了都還不知曉。
童少陵看著她那失落的神情,一顆心像被揪住似的痛了起來。
她這麼任意糟蹋生命、踐踏青春是為了什麼?
他並不真的認定她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嬌女;過去那些刺傷她的話,全緣於他的怯懦,全是為了掩藏受她吸引的心。
他是童少陵,對自己的將來早有一套計劃的童少陵,更是全家族投以深重期望的嫡長子,他怎能為一個小女生而改變那遠大的人生計劃?
但是,他的思念卻贏過對自己的譴責;無論他的理智如何清楚地告誡他,他的情感總能回以辯駁。
他的腦子裡就這麼被理智與情感霸佔住了,而且還日夜打鬥、爭吵不休,弄得他幾乎快發瘋了。
有誰會相信,那個一向自信滿滿、自視甚高的童少陵,會被一種莫名突生的感覺整得快瘋了?
若真說出來,鐵定沒有人會相信的!
他有些惱怒地瞪向孟寒雨,眼角餘光卻瞥見她手上的煙快燒到她的手指了,急忙搶下只剩一小段的煙屁股,在煙灰缸中捻熄。孟寒雨被他的敏捷動作嚇了一跳,轉頭張嘴正想罵這多管閒事、又冒失的人時,一見到是他,張著的嘴只發出一聲:"你……"
童少陵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微微氣怒地說:
"你不想活了嗎?年紀輕輕就學抽煙,況且,難道你不知道學校嚴禁學生抽煙嗎?你居然還明目張膽地在這公共場合吞雲吐霧!你想被記大過是是。"
孟寒雨原是滿臉的驚愕與羞赧,在她聽了他的責備後,神情又充滿了叛逆與挑釁。
"健康和操行都是我自己的,我愛怎樣就怎樣,不必你來管!如果你看不慣我的行為,大可以去告密,反正你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你所說的話一定會受到重視。去說啊!既然你那麼討厭我,又何必為我的死活操心?"
"你……"童少陵氣急敗壞地瞪看她,眸中湧現不可知的風暴。"硬要曲解別人的好意,這樣做你很高興是嗎?"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孟寒雨說話的語氣酸酸的,像是巴不得拿一塊磚砸向他一般。
"你--真是不可理喻!"童少陵吹鬍子瞪眼,忿忿不平地說。
"我既然不可理喻,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孟寒雨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你--"童少陵閃著忿怒的眸光,鎖定孟寒雨那毫不妥協的臉龐好一會兒,低下頭,無奈地用手去按他自己的額頭。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她相處!
她不是那些已習慣於他的威權的社員或同學,更不是熟悉他脾氣的密友;除了這兩種人外,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與他人相處。
而她,卻是那個該死的--他想接觸的人。
"我們好像沒有一次見面是不吵架的!"他放下手,對她苦笑著說。
孟寒雨別開臉;窗外的陌生行人,在夜色中都還像是戴副面具,笑得虛情假意,更何況眼前這個對她來說是個半生不熟的人呢?!他的笑,到底有幾分真?
"反正你做的,永遠都在表示你對我的厭惡--唉!算了……"好半晌,她才低低地說,聲音中滿是看破的荒涼。
"我討厭你?我說過我討厭你嗎?"童少陵語音低沉,像在問她,又像在反問自己。
孟寒雨轉過臉,第一次看清他那神傷的表情,心中不禁微微顫抖,卻仍不敢有任何期待。
潛藏在心底的那分狂亂又癡傻的情意,在多少個午夜夢迴之際,不斷撞擊她的心坎;這分無法言喻的情意,逼得她好苦。
她從未嘗過愛情的滋味,也不瞭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難道目前她嘗得的這分苦澀感覺,就是愛情?
她覺得自己就像迷失在茂密森林中的小孩,一心一意追尋著腳印,卻勞無功,仍尋不得出路。
"算了!"她對他說,語調很是消沉。"你反正是討厭我的……"
"我沒有!"童少陵激動地說,右手直接橫過桌面,忘形地握住她的手腕。"我並不討厭你--我只是……"
他的心不斷翻騰、吶喊著,想要表白他對她那股檸檬冷香的眷戀;濃厚的情梗塞在胸口,尖嚷著要解脫;血液中所有對她的思念也急速奔竄著,似乎都在爭著要跳出來告知她他愛她的實情;偏偏他的唇卻傻得不知該怎麼將這一切訴說分明。
"你不需要解釋!"孟寒雨悲哀地朝他笑笑,並未拒絕他的碰觸。"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我自私,我嬌生慣養,無禮又驕傲,你眼中的我一無是處,是個一點也不討人喜歡、不可愛的女孩。這樣的女孩,任誰都討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