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渣……」
「你這婊子……」
一隻母老虎和一匹惡狼開始動手互毆。
「全都住手!」趙驥嚴厲的狂吼一聲,震懾得兩人立即停手不敢造次。
煩咧!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同是壞胚子,還吵?
「你們都理直氣壯,哼?」趙驥敲著手中的折扇,斜睨著兩人。現在他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身後那可憐的小東西不管落入哪方手中都是不幸。既然讓他碰上了,豈能袖手旁觀?他閒適的揚揚唇角問向一旁的洪鐘:「按我朝律法,販賣人口和抓人低債是被允許的?」
洪鐘一臉無辜的搖頭聳肩,果然與趙驥默契十足。
「趙公子,這……」兩人同時為難得支支吾吾。
「既然大家都不清楚,乾脆全上知府衙門弄個明白如何!」
「不……不用了!」兩人心虛的連連搖頭拒絕。
開玩笑!三歲娃兒都知道他們這麼做有違律法。去到知 府衙門一問,豈不是自投羅網,還出得來嗎?
趙驥玩味的一笑,回頭低瞥一眼地上的於巽君,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何想保護這惹人拎的小東西的情緒竟是異常強烈?
「這個人我要了!他欠你們的債由我來償還。」趙驥臉色俟地斂致,那渾然天成的氣勢讓陳不仁和錢老鴇哪敢說個不字。
洪鐘也立即向前,將他們帶到一旁清算債務。
「巽君!巽君!孩子——」忽然由巷尾傳來一聲聲由遠而近的焦急呼喚。
趙驥的銳眸往巷尾望去,只見一個負傷的老頭往這邊急踞奔來。再看看於巽君臉頰掛著兩行清淚,殷切的望向那老漢,心中猜知一二,便動手解開於巽君的穴道。
「老爹——」行動恢復自由的她飛身往老王撲去,不忍心的哭道:「您還好吧?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傷您!」
「不礙事、不礙事!倒是你……啊,他們竟敢傷了你的額頭!」老王瞧著她額上的於青,氣憤的抄起一旁的木棍,就近往剛向洪鐘手裡接過錢的陳不仁身上打去。
「這位大叔,事情已經解決了,何妨息事寧人。」趙驥手中的羽扇格開老王擊向陳不仁的木條。手勢一擺,洪鐘立刻斥退那兩路惡霸。
「滾!」兩路人馬立即連滾帶跑,消失得無影無綜。
「是你們救了這孩子?」老王拉了於巽君就要向前致謝,哪知於巽君睜著晶亮的美眸戒懼的瞅著趙驥不肯向前。
如果她沒聽錯,他說過——他要了她。而他剛才也已經付了買她的贖款。
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到底是何居心?平白花了那麼多銀子買她做啥?
「巽君!」老王不解的看著她的異樣。
「我……」
「既然沒事,我們先走一步了。」於巽君的反應逃不過趙驥似能穿透人心的利眼。他不以為意的帶著洪鐘就要離開。
「請留步!」老王突地放開於巽君,雙膝跪地向趙驥頻頻磕頭,說出一番令人意外的話。「請公子大發慈悲,帶走這孩子吧!小老兒求求你t」
趙驥雙眉微蹙。心想,這個老頭兒真是愛說笑,只不過順手救了他兒子,他竟將人也奉送給他,真是豈有此理!
他出宮辦案可不是鬧著玩的。眼前這小子白嫩軟弱、手無縛雞之力,將他帶在身邊豈不累贅!
「大叔,出手相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不必放在心上,這就別過。」趙驥有禮的拱拱手,對一旁的洪鐘使了個眼色就要走人。
老王見他就要走,一急便爬跪過來抱住他的右腿不肯放手。
「公子有所不知。這孩子留在這兒,遲早被剛才那些個地痞流氓再抓去抵我欠的賭債,或是再被我家裡貪財的婆娘給賣了,早晚都是死路一條。你好人做到底!救了她,不管你去哪裡,這孩子手巧又貼心,一路照應著公子,你不會吃虧的。」
老王說到激動處,老淚縱橫、憂心不已。他瞧得出趙驥相貌堂堂必定出身不凡,於英巽跟著他總好過跟著自己受苦。
「老爹!」於巽君感念老王如此護著她,早已泣不成聲。
趙驥沉著一張俊臉默然不語。
倒是洪鐘沉不住氣的回道:「這位老大叔,咱們回京路途遙遠,帶著你家娘娘腔的傻小子同行,不方便的!」
洪鐘愈瞧眼前這個小娘娘腔就愈覺得有趣。只是「娘娘腔」這詞兒一出口,就知失禮,猛地打了自己一個巴掌。
回京?
於巽君一聽倏地抬起淚痕斑斑的小麵粉臉,望向趙驥。
他們要回京城?而他們當她是個娘娘腔的男人?於巽君突然心念一轉,何妨順了老王心願隨他們回京。她看得出來這主僕二人武功深不可測,再加上自己以男裝掩飾,此去京城安全得多了。
「這位小兄弟,我主僕二人有要事在身,實在不便攜伴同行,後會有期。」趙驥執意不收留他,拱拱手內力一使、已震得抱住他腿的老王倏地鬆了手,舉步便要走。
「剛才公子既然買下巽君,不管公子到哪裡巽空君自然是該跟著公子的。」於巽君壓低聲音,提起勇氣繞到趙驥身前攔阻。
「喂!小子,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洪鐘忿忿不平的就要推開於巽君,卻被趙驥揚起的手勢所阻止。
又是他的眼神作祟!趙驥一觸及於巽君殷殷期盼又無助的眼神,也不知壞了哪昧神經,腳步硬是邁不開來。他歎了口氣,出人意料的對於巽君說:「罷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然後再回頭對洪鐘說道:「洪鐘,拿兩百兩銀子給這位大叔,這樣也不枉我們白白帶走了人家一個孩子。」
趙驥說完提步就走。
「丫頭,快跟了去!」老王推了推仍一臉楞然的於巽君,在她耳邊催促道。
於巽君這才回過神急忙追上前,邊跑邊回頭,依依不捨的望著如今在這世上唯一對她好的老王。
洪鐘這面惡心善的大漢,自懷中拿出一疊銀票,抽出其中一張兩百兩的交給老王。
「大叔,你往後就別再賭了,輸掉了半條命和一個兒子,教訓也夠了。」
「是!是!」老王手裡捏著銀票頻拭老淚,望著於巽君跟在趙驟主僕身後漸行漸遠的纖弱背影,抑不住的放聲大哭。
他還是把於巽君給賣了!把他無血緣卻疼在心坎裡的小女兒賣了!
☆☆☆ ☆☆☆ ☆☆☆
「來!來!下好離手——」
如意坊是揚州城中第一大賭場。下賭的氣氛熱烈,莊家或賭客的吆喝聲、下注聲和擲篩子聲不絕於耳。
趙驥雖然無端收了一個小跟班,但仍行程未變的到如意坊打探消息。
於巽君自幼養在深閨,自是風清高雅,哪裡見過地痞無賴群聚、貪婪慾望橫流的賭場。一顆心自是忐忑不安,打從進入如意坊開始,她便緊跟在趙驥身後,不敢離開他半步。
趙驥回望怯懦的他一眼,同情的搖搖頭。
他這膽怯的摸樣,哪像個男人?
趙驥好人做到底,索性握住他的手在擁擠的賭場中前進。
在趙驥擰眉訝異于于巽君的手不似男人的粗糙,倒纖細柔膩得像女人的柔荑時,於巽君已觸電似的抽回手臉兒一紅。幸好塗了滿臉麵粉,否則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掩飾自己的窘態,
趙驥還以為於巽君是羞於兩個大男人手牽手不成體統而抽回手。一陣莞爾。也就不以為意的由他去。
「趙公子,您來啦!」賭坊管事的一見貴客臨門,便趕緊迎向前諂笑作揖,並將貴客給迎上樓。
進了這間專供熟客開台豪賭的獨止房間,趙驥並不吩咐開台聚賭,逞顧著和洪鐘在一旁低聲商討些什麼,完全忽略了於巽君的存在。
等洪鐘領命到樓下場子打探消息。趙驥正想好好盤問瞭解於巽君的一切,一回頭就見他頗不以為然的盯著牆上一幅仿製的古畫直搖頭。
「小兄弟對王維的雪溪圖有興趣嗎?」
「王維?不,這不過是普通畫匠的仿製品罷了。」於巽君自信的搖搖頭,目光仍停留在畫上。
「你懂畫?」這個發現讓趙驥很訝異,一個生於市井的小民竟懂得鑒賞古畫?趙驥不由得仔細審視眼前這個衣不合身,又塗了滿臉麵粉的瘦弱男子,在他身上竟發覺不到半點粗鄙的氣質,相反的他的舉止文雅、談吐不俗頗有大家風範。
他勾起了趙驥的好奇心,決定試他一試,於是拿了一錠白銀吩咐賭場小廝備妥水墨丹青於房中。
「還請小兄弟賜教!」
於巽君看也不再著牆上那幅拙劣的畫作一眼,熟練的提筆憑著腦海中的印象再描摹一幅王維的雪溪囹,並解釋:「王維作畫善於運用水墨,使畫面呈現淋漓狀態,他用筆不拘一體或一法,先渲染形骸後勾勒,或先鈞勒形體後再造染,水暈墨章得心應手,出神入化,這種以筆立其形質,以墨分陰陽向背,雖創始於吳道子,而達成最高點的卻是王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