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分鐘後,戴佑儒跑回車上,轉身拿了一杯飲料給她。「這是熱可可,你趕快喝下去,身體會暖和一些。」然後將一個紙袋放在她身畔。「裡面有大毛巾,還有外套,身體擦乾後快穿上外套,免得感冒。」
於婕驚愕極了,他的細心令她的心跳莫名的加速,不解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是良心過意不去嗎?還是……
「你……」她囁嚅著,聲音不穩地道:「你買這些東西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了。」
「不行,要不然這些東西我都不要,我不想欠你人情。」
「你會被雨淋成這樣,我想……我應該負一部分責任,你當我是贖罪好了。」他目光柔和。「你再不喝,熱可可要涼了。」
於婕與他目光接觸,他的雙眼是那樣的明澈,像要探進她心裡,霎時,她感到自己好軟弱、好無力。她輕輕垂下眼瞼,臉頰悄悄地浮上一抹紅暈。
她將熱可可喝了,同時用毛巾擦著自己的身體,然後穿上外套。慢慢的身體已不再顫抖,但她的心臟仍怦怦地跳,呼吸愈來愈急促。
「外頭雨那麼大,我還是送你回家好了。」
她急促地低呼道:「不要,你送我到火車站就好,我自己會想辦法回去。」
戴佑儒由照後鏡研究著她,於婕抬眼,和他四目相接,車內突然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空氣中有某種危險訊息正慢慢形成,令她喘不過氣來。
戴佑儒打破寂靜。「我送你到火車站。」
於婕鬆了一口氣,緊抿著雙唇。奇怪,她在緊張什麼?這是他欠她的,她實在沒有理由忐忑不安。
車子一到火車站,她立刻從皮包裡掏出三千塊丟到他面前。「這該夠付我的車資及我身上衣服的費用吧。」她頭也不回地跳下車離去。
戴佑儒眉峰緊蹙,用冷得能讓人發顫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於婕的背影,然後看了三千塊一眼,忿怒地將它們揉成一團丟到車外。
這女人的確有個性,但侮辱人也不該用這種態度,她把他當成計程車司機了嗎?可惡,他心裡不斷的咒罵著。
第三章
床頭的鬧鐘響個不停,於婕勉強從被窩中伸出手按掉它。她輕輕呻吟,慢慢地探出頭來,茫然無神的雙眼直盯著天花板瞧,前天晚上的種種又回到她腦海裡,她憂鬱了起來,不時發出沉重的歎息。
當初要是堅持不與同事交往的原則就好了,這下到醫院去,芬免不了又要問東問西的。她不禁又發出長長的歎息,還是下了床。
於婕盥洗完畢,抬眼望著鏡中的自己,仔細瞧著臉頰,掌印已消得差不多了,擦點粉應該可以遮得住。
但她發現身體微微發熱,可能是感冒了,更是倒霉,這樣禍不單行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呢?強打起精神,她換好衣服,帶著忐忑的心去醫院。
一進醫院,便覺得大家看她的目光很不對勁,她低頭審視自己身上的衣物,並沒有不對的地方,她微蹙著眉頭,心想他們怎麼了?
於婕經過長廊,芬迎面走過來,抓住她的手,小聲地道:「你星期六到底跟胡醫生怎麼了?」
提到胡克文,她一臉怒容,滔滔不絕地罵道:「還說呢!那混帳東西、衣冠禽獸,用那張該死的臉孔、該死的醫生身份,不知道騙了多少女人失身,我真後悔前天跟他一起出去。」
芬皺著眉頭,疑惑地盯著她看。「我們是死黨,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截了當跟我說,不用不好意思,我會換另一種思考方式來想,也許就不會那麼奇怪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的。」
「叫我怎麼說呢?」芬一臉尷尬,吞吞吐吐道:「於婕,我知道你一向喜歡有錢的男人,胡醫生條件的確是不錯,多金又英俊瀟灑,可是我實在不相信你會這樣做,但現在全醫院都知道了,我真不曉得怎麼替你解釋才好。」
於婕一頭霧水,不由得提高聲調,「你到底聽到什麼流言?要不然,為什麼這麼說呢?」
芬翻了翻白眼,無奈地道:「你真要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
「你說得不清不楚,我怎麼會知道。」
「好,那你告訴我,胡醫生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被我打的。」
「我知道是被你打的,但你為什麼要打傷他呢?」芬瞪大雙眼望著她。「難道你對他求歡不成,便動手打他?」
「胡說,胡說!你到底在鬼扯什麼東西?」於婕大喊,不停揉著發疼的頭。
「不是我鬼扯,是胡醫生告訴大家的。」
於婕深吸一口氣,驚悸地張大眼睛,激動地抓住芬的肩。「告訴我,那混帳東西還怎麼說我?」
芬一臉為難,吞吞吐吐地道:「他這一兩天到處告訴大家,說你雖然外表看起來纖細、容貌清純,其實悶騷得要命,看到男人就發浪,且胃口大極了,他說……」她臉頰發燙,聲音愈來愈不穩定,愈來愈小聲。「他已經盡量滿足你了,但你索求無度,要了一次又一次,最後他不肯,你就把他打傷了。」
於婕臉上毫無血色,手緊握著拳頭,咬緊牙關道:「混帳東西,我去找他理論!」她立刻往前衝。
芬急忙捉住她的手臂,「於婕,你別激動,現在這流言已傳遍整個醫院,你已經當選最佳話題女王了,現在你再去找他理論,只會把事情弄得滿城風雨,一點幫助也沒有。」
她忿怒地道:「那我該怎麼樣?他前天差點強暴我,現在居然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他真厲害,算我趙於婕瞎了眼,才會跟他出去約會。」
芬抿了抿雙唇,「還好,他跟我們不同科,他在心臟科,我們在婦產科,倒是不會經常碰面。反正這種八卦消息,不到兩星期就沒有人會再提起,你忍忍就算了。」
於婕瞪大雙眼,提高音調道:「你要我這樣簡單的放過他?」
「那你能怎樣?對方是醫院裡的紅牌醫生,你鬥得過他嗎?」芬看著她。「還是算了吧!像他這種惡人,壞事做多了,自有老天去收拾他。」
於婕站在原地像一根樹幹似的,胸膛劇烈地起伏,雙唇抿得緊緊的。似乎過了一世紀之久,她才又開口,「我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芬拍拍她的背,「你想以卵擊石的成功率有多大呢?」
見於婕黯然地垂下臉,芬明瞭她願意退讓了,兩人一起走向更衣室。她換上護士服便先行離去,做例行的巡房工作。
於婕臉色蒼白,眼神陰黯,像跟誰有仇似的,推著車子走進病房。
原本病人還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看到她進來,一下完全靜止,然後又開始捂嘴偷笑,眼裡不時流露出曖昧、同情和複雜的眼神。
她倒抽了一口氣,眉頭糾結成一團。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謠言的威力太可怕了,才短短的一天,整個醫院都知道了。她覺得自己這陣子真的背到極點。
可惡!可惡!都是那個混帳胡克文,還有該死的戴佑儒。她按捺住沸騰不已的心,以平穩的腳步走向病床,開始例行工作。
於婕來到歐巴桑床邊。「歐巴桑,量血壓了。」
歐巴桑用手肘碰了她一下,低語道:「護士小姐,你跟胡醫生的事我們全都知道了。那些媽媽們觀念比較保守,所以不認同你的行為,但我個人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你這樣做很好。女人嘛!就要敢愛敢恨,勇敢表現自己的想法。胡醫生看起來一副斯文的模樣,當然無法滿足你了,但我兒子可不一樣,你要幾次都沒問題。」
於婕臉色變青,真恨不得將歐巴桑的嘴巴縫起來,她憋著氣道:「歐巴桑,你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醫生要我告訴你可以辦出院手續了,今後只要連續六個月固定回來做追蹤檢查,情況不錯的話,改為半年來一次就可以了。」
歐巴桑臉色驟然改變,緊張地道:「別趕我出院,我病還沒好,還要住在這裡,反正我有付錢,你們也不能趕我走。」
於婕就是想要趕歐巴桑走,誰叫歐巴桑剛才說那些話觸怒了她。她語氣中不帶感情,「陳醫生要我告訴你,這星期六不出院,就強制幫你辦出院手續。」
「你們不能這麼做,這是不人道的。」歐巴桑抓住於婕的手,抬眼苦苦地懇求道:「趙小姐,我們平常的交情那麼好,你怎麼忍心要我走呢?像這件事好了,我完全站在你這一邊,不停地對陳太太、李太太她們解釋,要她們諒解你,憑這一點你就得替我在陳醫生面前說說好話,不要讓我出院。」
於婕臉上浮現冷冷的笑容,令人由心底發顫。「不要忘記了,這禮拜六是最後的期限。」
歐巴桑忿怒地亂罵一通,「沒良心的女人,虧我還為你說了那麼多的好話,你這種像惡魔的個性,根本沒有男人會喜歡,難怪會被胡醫生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