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藍禮貌地笑了一笑。喬威向這男子點了點頭。「劉兄。」他寒暄道,跟著轉向了他的女伴:「文茜。今晚怎麼有空來?真意外你還記得曉藍。」最後這兩句話,還是對那個「劉兄」說的。
這人笑了起來。這麼漂亮的小姐,我是不會輕易忘記的。」他說著向曉藍伸出了右手:「我叫劉文賢。」
「劉先生。」曉藍微笑著和他握了握手,直在心底感激他打斷了她和喬威先前的爭吵:「請坐。你不介意加入我們吧?」
劉文賢鞠了個躬。「美人的要求,我是從來也不會拒絕的。再說人多也熱鬧些。」他笑嘻嘻的說著,轉向了他的同伴:「是吧,文茜?」
「你既然不想拒絕美人的要求,作什麼又來徵求我的同意呢?」文茜笑著說,在喬威的身旁坐了下來。「好一陣子沒看到你啦,喬威,你都在忙些什麼娜?」她的聲音有點嗲:「上星期六我家裡辦的雞尾酒會你也沒來!你不來啊,整個酒會都失色了!」
曉藍的心往下一沉。難道這個文茜也是他女友中的一個嗎?她雖然比不上杜可妮那麼艷光四射,可是別有一股柔媚甜膩的味道,即使以曉藍此刻的心情看來,也不能不承認她很迷人。眼看著這個女子肆無忌憚地和喬威調笑起來,曉藍只覺得肚子裡都是酸水。
就在此刻劉文賢拍了拍她,將她的注意力給引了開去。
「像你這個漂亮的小姐,怎麼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好奇的問:「喬威都把你藏在什麼地方了?」
「呃——」她設法集中精神來應付這個問題:「我恐怕自己——在認識喬威之前,並不屬於這樣的社交圈。」
劉文賢笑了起來。「這對喬威而言,倒是樁很不尋常的事。」他深思地說,看了喬威一眼。但喬威似乎正和文茜聊得開心,壓根兒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些什麼。曉藍心裡一痛。她邀請他倆加入他們,只是為了和緩一下氣氛而已,誰知道竟會出現眼前這種局面!看到文茜一手輕輕摩挲著喬威的上臂,而喬威一副甘之如飴的神情,她突然間再也坐不下去了。
「你喜歡跳舞嗎,劉先生?」
劉文賢瞥了餐廳一頭的舞池一眼。「看情況啦。如果對方是個像你這樣的美人,那我當然樂此不疲。」他好玩的看了曉藍一眼:「為什麼?」
曉藍聳了聳肩。「不為什麼。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和我跳支舞?」
劉文賢的臉上顯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表情。「雖然人人都說這是一個男女平等的時代,不過……邀舞這碼子事,好像還是我們男性的專利吧?你確定你——真的想和我跳舞嗎?」
「不然我何必問。」曉藍有些疲倦地說。眼角餘光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喬威和文茜正談得親熱。喔,拜託,只要能離開這張桌子,她甚至願意和猩猩跳舞!
劉文賢正精明地審視著她,將她眉眼間細微的表情全都收入眼底。他的笑容微微地收了起來,用一點比較莊重的神情問她:「你邀我跳舞,喬威不會介意嗎?」
喬威?喬威大可以跌到淡水河裡去淹死!曉藍倔強地昂起了下巴。「他為什麼要介意?」她冷淡地道:「我又不是三歲娃娃,做什麼事還得問他!」
劉文賢的眼睛微微地瞇了一瞇,站起身來,誇張的行了一個阿拉伯式的禮。「可以請你跳支舞嗎,賀小姐?」他故意提高了聲音,一面牽著曉藍的手站了起來,朝喬威那方面打了什個招呼:「喬兄,我們失陪了。」
曉藍突然覺得背脊上竄過了一陣寒意。用不著回頭,她也可以感覺得出喬威正以一種凌厲無倫的眼光瞪視著她。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陣心虛,但馬上便將念頭拋向了腦後。心虛?笑話!他喬大少爺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別的女人任意調笑,怎麼她賀曉藍連跳一支舞都不成麼?
劉文賢擁著她進了舞池。他的腳步很輕快,很嫻熟,顯然是舞廳的常客。但曉藍根本跳得心不在焉。若不是劉文賢帶得好,她好幾次都幾幾乎要踩上他的腳。曉藍不好意思地道歉了幾次,劉文賢看著她笑了。
「你和喬威吵架了,是不是?」他一針見血地問,表情饒富興味。
曉藍這回真的踩上了他的腳。劉文賢「呀」一聲叫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曉藍慌亂地說,覺得自己的臉整個兒紅到了耳根:「我不知道我今天晚上是怎麼啦。踩疼你了嗎?」
「還好,還好。」劉文賢說得齜牙裂嘴:「我想我是活該吧。西洋人說好奇心會殺死貓……」他笑了起來:「你的反應證明了猜得沒錯,是不是?」
曉藍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我們是鬧了一點彆扭。」她承認道,旋即又好奇起來:「你是怎麼猜出來的?」
劉文賢忍不住笑了。「這不很明顯麼?你和我跳舞根本跳得心不在焉。而喬威方才雖然一直在和文茜說話,但咱們兩個一開始跳舞,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你身上。我看他啊,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
「他氣死了也不干我的事!」曉藍嘴嘟嘟的說。劉文賢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不干你事才怪!」他好笑的說,「你們兩個啊,是典型的情侶吵架!明明心裡牽掛得要死,偏偏拚了命也要擺出一副「我管你去死」的樣子!妙極妙極,我再也想不到喬威會有這麼一天!可憐文茜不明究裡,還以為喬威真的對她有點意思哩!你知道喬威以前根本沒怎麼理睬過她的。」
曉藍的心蹦的跳了一下,旋即又把這初生的希望推了開去。別傻了,賀曉藍,喬威怎麼可能真的在乎你?他只是在演戲——
「演戲」這兩個字使她幾幾乎跳了起來。天啦,在方纔那半個多小時裡,她由得自己的情緒主宰了一切,幾乎把自己的任務全給忘到九宵雲外去了!還好劉文賢沒有起疑……她趕緊轉移了話題:「關於文茜……你一點也不介意嗎?我的意思是說,她畢竟是你的女伴呀?」
劉文賢聳了聳肩。「文茜是我表妹。」他無所謂的說:「我們只是——喔。」他警覺地說:「我想喬威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他拉著文茜也下了舞池。我說小姐,你如果能夠放我一馬,我會一輩子對你感激不盡的。我可不想他跳到舞池中央來找我打架!說老實話,我已經覺得自己身上給盯出好幾個洞來了!」
「喔——」喬威也下來跳舞這事使她緊張:「那——我們回座位去好吧?我反正——呃,有點渴了。」
劉文賢如釋重負地吐了口長氣。「謝啦,小姐。」他重重地在椅子裡坐了下來:「根據我對喬威的瞭解,他要不了兩分鐘就會回到這裡來了。我說賀曉藍,你知道你自己做的好事嗎?你差不多把我和喬威多年的交情給破壞得乾乾淨淨了!」
曉藍給了他一個不予採信的表情。劉文賢於是笑了。「好吧,算我誇大其辭。」他滑稽的說:「不過他真的很生氣,這點我敢給你打包票。啊。」他仰天發出一聲悲慘的長歎:「女人禍水,信哉斯言!」
儘管心情沉重,曉藍還是忍不住笑了。劉文賢滿意地拍了一下拍掌:「這樣好多了。否則一個對著我演大出喪,一個衝著我演冷面殺手,這日子可不好過哪!我說賀曉藍,你是怎麼辦到的?這麼多年來,我就沒見他對那個女人表現出這種佔有慾來!就衝著這一點,和他吵上幾架也值得!」
曉藍不信的看了他一眼。劉文賢的眼色變得柔和了。「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他微笑著說:「那也不打緊。咱們走著瞧好了。」
希望的火花在曉藍心底悄悄地燃燒了起來。她知道喬威喜歡她,也知道喬威要她。而且喬威有一次對她說過;他從來不曾對那個女人產生過佔有慾;而他今晚的表現,如果她可以相信劉文賢的觀察的話,則確確實實是對她表現出極強的佔有慾來了。人們都說:要想瞭解一個人,最好是看他的朋友。那麼——可不可能——對喬威而言,她真的是……與眾不同的呢?她可以這樣去相信麼?她敢這樣去相信麼?曉藍咬緊了自己下唇。同時劉文賢的低語,已經在她耳際響起:「小姐,醒醒,他們回來了!」
曉藍抬起頭來,正看到喬威伴著文茜朝這個方向走來。她心中猛猛地打了個顫。喬威的憤怒是她從未見過的:雖然他表面上紛風不動。但那對眼睛就像——就像兩隻緊蓋的鍋子,而你知道鍋子裡的水已經沸騰,隨時都可能爆炸。曉藍在桌子底下絞緊了雙手。這個晚上真是多災多難,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刻更糟!
「我說文茜,我們可以走了吧?」劉文賢站起身來,迎向他倆:「我已經做夠電燈泡了。而且你不是和黃大誠他們約好在名流見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