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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納蘭真

  有好一會了,他們倆誰也沒有聽到門上傳來的剝啄聲。但那聲音持續不斷,終於鑽進了李均陽的耳朵裡。他抬起頭來,喉中發出不滿的咕噥。但敲門聲又響了,這回來得更重了些。李均陽重重地歎了口氣,滾下床沿,將自己的襯衫拉好,走過去開了門。夢笙忙將被子拉到自己下巴上,窘得耳根子都紅了。忙亂中她聽見李均陽的聲音在問:「什麼事,秦太太?」

  「呃,」秦太太有些發窘,「真對不起,不過……喬小姐打電話找你。我告訴她說你正忙著,可是她堅持要和你說話,說是有緊要的公事。所認我……」

  李均陽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到書房裡去接電話。」他說著回過頭來,對著夢笙微笑了一下。

  但她並沒有著他。只這片刻之間,她的臉已經變得紙一般白。毫無疑問的,打電話來的是喬丹麗。夢笙顫抖了一下。想到方才幾乎發生在她和李均陽之間的事,她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呆子,笨蛋,不知羞恥!你怎麼可以和他……和他……噢,天啊,你怎麼可以忘了他還有這麼個情婦在,忘了他只不過是在利用你、玩弄你,只不過是將你當作某種玩具?如果……如果方才不是秦太太前來敲門的話,那麼現在……現在她已經萬劫不復了!

  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羞辱的淚水不可遏抑地往外奔流。想到自己居然曾那麼急切地想要他,居然曾經那麼急切地回應他,她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而後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隻熟悉的手輕撫著她肩頭:「怎麼了,夢笙?為什麼哭?」

  她閃電般地向裡一縮。「不要管我!」她哭道。而他的肩膀繃緊了。但只是這一剎那,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將她攬進了自己懷裡。夢笙試著椎開他,但他根本紋風不動。

  「夢笙……」他沉沉地開了口,聲音裡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疲倦,「夢笙,拜託,我們能不能好好地談談?」

  她無言地搖了搖頭,試著止住自己的淚水。

  「你……你很不快樂。」他說,聲音裡有著憐惜。

  「我沒有理由快樂。」她抬起沮痕斑駁的臉,愁慘地看著他,「你逼著我嫁給你,不是嗎?現在你又想和我……」她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用眼神無言地指控著他。

  他重重地歎息了。「講點道理好不好?夢笙?這種感覺是相互的,何況你是我的妻子啊!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

  這四個字使她驚跳,再一次試著掙脫地的懷抱。這一次他沒再堅持,放開手任她自去。江夢笙別開了臉,不想看他。他的存在使地心亂,而她最不想讓他看出來的,就是他對她的影響。三年以前,她曾經毫無保留將她所有的—場全部交付給了他,包括愛,忠貞和信任,可是他毫不顧惜地將它們全擲了回來,砸得她幾乎死去。這一次,他又為什麼這樣急切地想要擁有她呢?也許只是因為她這回拒絕再付出了,而他的男性本能無法拒絕這樣的挑戰?是吧,那就是他的本性了:掠奪與擁有。只要她一旦付出,他就會毫不顧惜地掠取不已,直到她給無可給,剩無可剩。而她將有什麼可以留給她自己呢?無窮的悔恨與痛苦,或許比三年前那一次還要糟,至少至少,她還可以為三年前的自已開脫說:當時實在太年輕、太無知了;但是這一次,她連一點原諒自己的借口也不會有。不,她不能給他任何機會,不能露出任何弱點。如果……如果她還想在他掌握中生存下去的話。

  她深深吸了口氣,刻意地轉移了話題。「事情處理完了?」

  「嗯。」

  「我想喬丹麗對我們的婚事大概很不高興吧。」她的語氣是漫不經心的。但她所有的神經都在等待著他的反應。

  「這跟她有什麼相干?」他漫不經心地問。夢笙突然覺得想吐。他想騙誰呀?他到底以為她是個什麼樣的傻瓜?咬著牙她開了口:「你以為你們之間的事很秘密,是不是?」

  李均陽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的天!你那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呀?喬丹麗是我的秘書。如是而已!」

  「真——的——麼?」夢笙冷笑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把我當成呆子耍!

  「真的。」他簡單地說,彷彿這個問題根本不值一答,然後他深思地加了一句,「如果我和她之間真的有什麼,會使你覺得困擾嗎?」

  夢笙怒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但她可不想讓他看出這一點。她可不想讓他知道他對她的影響。「不會。」她冷淡地說。「只是我不想假裝我一點也不知情,如此而已。」頓了頓,她忍不住加了一句,「我真懷疑你為什麼不乾脆娶她算了?」

  李約陽揚起了眉毛,表情忍耐有加。「如果我想娶她,我早八百年前就娶了.用不著等到現在。我和你說討好幾次了:她只是我的秘書,如是而已!」

  夢笙閉了閉眼睛,默然轉過頭去,說了半天,他還是不肯承認。他根本——一點點溝通的誠意也沒有。她疲倦地掉過頭去,茫然地看向窗外,嫉妒像毒蛇一樣地啃噬著她的心靈。嫉妒!這兩個字像鞭子一樣地自她心上抽過。她?嫉妒?嫉妒著喬丹麗?她為什麼嫉妒那個女人,她搖了搖頭,試著揮開這些混亂的情緒。她嫉妒喬母麗?這太可笑了!她……

  「夢笙?」李均陽的聲音在她身後溫柔地響起,「我們明天到溪頭去,你說好嗎?」

  她驚跳,回過頭來看他。她的眼神有些茫然,神智還未從自己的思緒中回復過來:「溪頭?作什麼?」

  他忍不住笑了:「度蜜月啊!」

  蜜月?夢笙驚惶地睜大了眼睛,她和李均陽去度蜜月?「不!」她的反應是立即直接的:「這太荒謬了!你和我——我們這種婚姻居然還煞有介事地度蜜月?你也未免太幽默了吧?」

  他的眼神暗了廠下。「你真的不想去啊?」

  「不想!」

  他歎了一口氣。「好吧。」他說,「那我們明天就直接回家了。」

  她知道李均陽在陽明山有棟洋房。雖然她沒去過。但想也知道那會是一棟漂亮的房子。因為他一向有著極佳的品味。這層公寓只是為了他上班方便時用的。而,也由於她今天喝得醉了,他才沒有直接將她帶回家去。她當然是期望能住在山上的了。那裡的地理環境對小豪有好處,而她自己也並不特別喜愛這生活。因而聽到他作了回家的提議,她點了點頭,沉默再度籠罩在他們中間,彼此都不知應該再說些什麼。夢笙在沉默中不安地動了一下,澀澀地道:「我……我想睡覺了。」雖然,她其實一點睡意也沒有。她才剛睡了個漫長的年覺,醒過來還不到一小時。

  他默然瞧了她半晌,而後突然笑了。

  「好主意。」他說,移到她身前,一手輕輕地拂過她的髮絲。

  她好像被火燒著般向後一縮。「我是說一個人睡!」

  「你——真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上床啊?」

  她的小臉漲紅了:「你自己說過你不想要我的!」

  「我騙你的,成不成?」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是怕驚嚇了她,「你總不會天真到去期望,結婚以後,我還打算過著苦修僧的禁慾生活吧,啊?」

  她痛苦地別過了臉,這個混蛋,他從不放過他可以得手的任何利益,是不是?幾分鐘前他們才剛剛談過喬丹麗,他現在居然還有臉來向她求歡?

  「我又不是你的玩物,可以由得你隨意玩弄。」她僵著聲音道,「你既然不愛我,這樣的性生活豈不太廉價了些?」

  他的身體繃緊了,半晌方道:「那麼如果我——愛你呢?」他的話是小心翼翼,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來的。

  然而這幾個字便如利劍般刺穿了她的心口,夢笙疼得幾乎彎下腰去。愛!他怎麼可以把這個字說得如此隨便,如此輕易?我的天哪,李均陽,你真是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啊!她深深地呼吸,靜待那陣疼楚過去,才慢慢地開了口:

  「那也沒什麼差別,因為我不愛你。」

  有那麼一剎那間,她從他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而後他轉過身子,打開了臥室的門。「晚安,夢笙。」他的聲音疲倦而空洞,「你可以安心地睡在這裡,我不會來煩你的。」門在他身後無聲地掩上。

  他聲音裡那奇異的疲憊觸動了她。她奔向前去,突然想叫他回來,求他留下!但門已然闔起,而她自己突如其來的衝動嚇著了她。她把臉貼在門上,慢慢地滑下地去。我為什麼想叫他回來呢?我又為什麼嫉妒喬丹麗呢?因為我——因為我愛他!

  這個念頭是閃電般浮現的,一浮現便立時擊得她全身麻木。我愛他!否則的話,這一切豈還能有任何其他的解釋?那愛一直深藏在她心靈深處,雖經她竭力矯飾,卻始終不曾死去。若非如此,他的眼神和碰觸豈能如此輕易地將她點燃?若非如此,她又豈能如此輕易地就答應了他的婚事?她豈不該拚死掙扎,甚至不惜使用一切合法非法的手段以求保有她的自由麼?呵,天,她愛他呵!就因了這愛,她那纖柔唯美的心靈深處,那連她自己都不曾知覺的深處,還想望著一個可能——贏得他愛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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