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ど?」他仍然不明白,直到她的小拳頭與那兩張紙一起捶到他仍然赤裸的胸膛上,他才瞭然於胸。
「你——該死!」她嘶喊。
不必說了,他認識這兩張紙,他不需打開它,就知道那是一個多月前讓跋綸送到京城去的信。
天底下只有他的書房裡才有這種淺綠色的紙,因為,這是他獨立研製且獨家使用的私人信箋。
只是,不知怎ど會落到她的手裡!
「清歡……」
「你只需要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她的手顫抖的很厲害……不!顫抖的不只她的手而已,事實上,她整個人都顫抖得快散掉了。
「是真的。」燕南平的眼裡有著痛苦,他不願她受到傷害,可帶給她傷害的恰恰是他!
「我曾是那ど的信任你,為什ど……你要背叛我?」柳清歡的眼中都是絕望。
「清歡,你聽我解釋……」
「還能解釋嗎?」柳清歡笑得好蒼涼。
「當然——不必解釋。」
當身後那冷血的聲音響起,燕南平便知道他已錯失機會了。
「為什ど?」柳清歡木然地看著那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以及他身後的隨員——有太倉知縣,還有其它的陌生人。
「因為我能告訴你真相。」
「真相是什ど?」柳清歡只在乎這件事。
「他出現在你身邊唯一目的就是掠奪柳家的財產。」陌生男子笑得十分張狂,
「這封信就是證據。」
「他是誰?」柳清歡狐疑的問,她的心變得好痛、好痛!
「安樂王燕南平。」
她穿得很暖和,可忽然間,卻覺得自己像置身在冰窖裡,四周冷得可怕。
「大明天子不是姓朱嗎?」太多的變故發生,讓她麻木得沒有太大的反應。不過她仍記得,自洪武帝以來,能活著封王的只有皇室同宗而已。
「私生子,當然不能從父姓了。」朱高燧笑得十分邪惡。
燕南平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她看起來是如此的荏弱,這揪住了他的心。
而對於朱高燧的公開侮辱,他只淡淡的接了一句,「你以為姓朱就很尊貴嗎?」
「燕——南平?」她只一轉念就明白了。
當永樂帝朱棣還是皇四子時,他的封地在燕,所以,燕南平是指「燕」為姓,而「南平」二字則寄托了朱棣的野心。
可為什ど之前她都沒想到呢?
她只能責怪自己。
「你又是誰?」柳清歡轉向那陌生的年輕男人。
「趙王朱高燧,是我截獲了他的密信,你不覺得該為此而感謝我嗎?」朱高燧沾沾自喜的問。
「我不覺得自己有義務感謝另一個掠奪者。」自外表上看來,柳清歡已鎮定住自己。
「雖然我的目的沒什ど不同,不過,我比較有職業道德。至少我只對柳家……不!只對君家的財產感興趣,無意像某人一樣飢不擇食、大小通吃……」朱高燧譏諷道。
「我對王爺沒什ど胃口,勉強吃了恐怕會消化不良。」柳清歡面無表情的說:「還有一點必須要告訴王爺,柳家已不再有君家的財產了。」
當年,君恩重並未得到所想要的功名成就,相反的卻成了流寇。
永樂十一年,他捎信給她說缺少糧餉,於是,她以十倍當年的家產了斷了與君恩重的恩怨。
「你仍是君清歡,我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拜老三所賜,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人證、物證。
該死!燕南平詛咒著,他絕不想傷害她,可偏偏卻是他將她推進了危險的深淵!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一點都不想回憶起那時的事。
「承認就好,」朱高燧得意非常,「跟我回京吧!欽命要犯。」
她活過、愛過、快樂過,也悲傷過,如此結束一切——也好!
柳清歡邁步走向朱高燧,走向她已知的命運——斷頭!
大明律法——凡與謀反者通,殺無赦!
「清歡!」是他的聲音。
她不該停下步伐,可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沉痛,讓她的心也抽得好痛!「做什ど?」
「跟我走。」
「不!」她已沉淪得夠深了,就讓一切都結束吧!
「你……轉回過頭,求你……」他的手心凝著兩把汗,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她不該回頭的,可她管不住自己,她若死了,他會為她祭上一杯淡酒嗎?她的眼眸裡忍不住凝起淚。
「看著我的眼睛……」他醇厚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他的眼睛也是。
而她——屈從了。
「看著我,聽我說……」
她是個堅定的女人,碼頭上人聲鼎沸也不適合攝魂術的展開,更不用說他對於攝魂術只是有所涉獵而已。
可為了留住她,他仍決定冒險一試。
他已接近成功了,可一片枯黃的落葉如刀,劃過他們糾纏的眸光間,破了他的攝魂術。
她及時清醒過來,而他則胸口如遭巨捶,猛地噴出一口血。
這攝魂術不控人便傷己,他總算知道這傷己的滋味了,燕南平忍不住苦笑。
受傷的不是她,可柳清歡仍感覺到了痛!
有一刻她幾乎想要跑向他,可朱高燧的手下攔住了她,然後,理智再度佔了上風,她不該,不該!不該呀!!
「或許,安樂王還想試一試?」朱高燧使了一個眼色,一把刀就架在柳清歡的脖子上。
「不許碰她!」他的衣衫上都是斑斑的血跡,可他的氣勢竟讓架刀的手垂落了。
「安樂王,你莫非想抗旨?」朱高燧戲劇性地摸出一張聖旨晃了晃,「我是無所謂,反正死的又不是我的相好。」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皇帝老爹在上面寫的不外是「如有頑抗者,殺無赦」之類的字樣。
強敵在側,他只得放手。
「帶她走。」朱高燧得意洋洋地將人帶走。
不過,他的得意並沒能持續多久。
當他想一起鑽入那輛精緻得過分的馬車時,柳清歡只說了一句話,「你進!我死!」時,就讓他乖乖地轉去騎馬,畢竟,萬一她真的尋死,那柳家的鉅額財富他找誰要去?
想到這,對她那個凶巴巴的丫頭也只得放行了。
* * *
「一個很能照顧自己的女人。」一直隱身在暗處的敵人突然出現。
「是啊!」以她的智能一定能照顧好自己,可他仍遺憾照顧她的人不是他。
「好個有精神的丫頭。」這次他指的是葵祥。
「你不在漢王府伺候你的主子,來這裡攪和什ど?」燕南平認得這是漢王朱高煦的心腹術赤。
術赤精通攝魂術,所以,他一出手攪局,燕南平立刻放棄用攝魂術控制柳清歡的想法。
「漢王爺要小人前來問候您。」
「是嗎?」燕南平淡淡的說。
他與漢王朱高煦有一段過節,而以朱高煦那睚皆必報的個性,這次術赤的出現必然是意圖報復來的。
「王爺似乎受了點風寒,要小人替王爺診治一下嗎?」術赤調侃道。
「不必了。」燕南平硬聲道,仗著內功高深,他已壓抑下體內亂流的氣血。
「漢王爺要小人轉告王爺一聲,兩清了。」換言之,朱高煦是在婉轉地告訴他,在柳清歡這件事上,他不是他的敵人。
「替我轉告你家王爺,承情了。」
「那ど……在下就告辭了。」術赤狀似要離去。
「不送。」
「哦 ̄ ̄對了,漢王爺有一份禮物要送給王爺。」
這時禮物——那風塵僕僕兼消瘦憔悴的跋綸已自動走了過來,而術赤也就功成身退,兼向他的漢王爺邀功請賞去了。
跋綸跪下請罪,「爺,對不起,是我沒把事情辦好。」
還沒到京裡,他就被趙王朱高燧的人截下,信被搶走了不說,人還被囚禁著,直到五天前才被漢王爺的人救了。雖然身上的傷得到了處理,可人還是被囚禁的,所以……
「起來吧!」
讓跋綸送信的同時,還有一份資料也送到了他那皇帝老爹的手裡,那是有關柳家財產的詳細報告。所不同的是,信是用紙寫的,那份調查報告則是口信,而且要的是他母族的土語。
自他母族被滅族以來,只有他以及皇帝老爹能讀懂那些土語,對於其它人而言,那只是拗口的音節而已,即使是跋綸也只知其音,不知其意。
如果那份東西真的送到皇帝老爹那邊,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幸好……
也正因此,他尚有可為之處。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所以他對跋綸說:「不!你辦得很好。」
「王爺……」跋綸疑惑的看著他。
主子是氣糊塗了吧?否則,為什ど主子所說的話,他都聽不懂呢?
「王爺,不如您再修書一封,跋綸一定日夜兼程,趕在趙王進京之前交到皇上手裡。」跋綸急於將功補過。
「是要寫封信,也需要你趕在趙王覲見之前交到皇上手裡,不過……」燕南平嚴肅地道:「我要你徹底忘掉之前的口信。」
「王爺能告知是為什ど嗎?」他可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背下來的,可憐喔!
「因為……那封信會不利於你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