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歹命!
自怨自艾之下,林羽的頭更昏沉了。
虛弱的雙腿支撐不住越發沉重的身體,她想回剛才蜷縮的角落,雖說那床又髒又硬,還有股怪味,可至少還算一張床啊!
問題是,虛弱的雙腿早已沒了移動的氣力。
濕透了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更增加了她的不適。
「救我……我好難受……」
她不想死,她還想回到二十一世紀呢!
「達銳——救我?」
她細瘦的小手抓著欄杆,努力想支撐自己的身體,可身體沉重得單憑雙手根本支撐不住,終於——她倒在陰冷的牢房裡。
牢房外,黑暗慢慢降臨,而宮裡的狂歡仍無結束的跡象。
牢房裡,一團漆黑。
「達銳……」黑暗中響起林羽的呻吟。
在火熱與潮濕中,她蜷著身子,任淚水滑過臉龐……
王宮裡,匈奴公主的洗塵宴正熱鬧的進行著。
宴飲酒酣之際,嫣紅幾乎染上每個人的臉龐。
不過,摩迦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大王,我敬您。」幾杯烈酒下肚,雅米娜臉上已泛起暈。
「嗯。」摩迦只以單音作答。
這可不是單純的接風洗塵,事實上,這是有關兩國邦交的大事呀!眼見樓蘭王愛理不理兼一臉陰霾的樣子,伊修頌趕緊接過話頭。
「公主的風采真讓人仰慕。」呸呸呸,這油嘴滑舌的話簡直壞了他一世英名,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他能躲得開嗎?
當下他只能裝作看不見那些同僚下屬的一臉驚訝,繼續滔滔不絕的說那些連自己都雞皮疙瘩亂冒的肉麻話。
唉,沒辦法,只要公主不注意到大王的失態,要他做什麼都好。
伊修頒忍下住歎息又歎息,可不妨礙那些心的阿諛奉承噴湧而出。
登徒子,馬屁精!
雅米娜沒好氣的一再瞪眼。
她曾聽單于哥哥稱讚伊修頌,還說他是樓蘭王手下的第一謀上,誰知見面不如聞名,他這麼一個猥瑣的人?
這場面到現在才有些趣,摩迦看戲一樣的玩味著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
「大王,您怎麼……」雅米娜好不容易殺出肉麻話的包圍,不料——
「公主,您嘗嘗這個。」
「唔——」一大塊肉堵住雅米娜的嘴。
「你——」伊修頌三番四次的阻撓她的好事,雅米娜終於忍不住要撥飆。
「大王!」有人闖入了宴會。
「什麼事?」摩迦示意音樂暫時停止。
「是……」那人附耳低語。
「帶路。」摩迦匆匆離座而去。
「大王……」雅米娜喊道,可他根本不曾回頭。
他怎能把她丟在宴會上,就逕自走了呢?
羞憤之餘,雅米娜的臉漲得通紅?
「公主……」伊修頌正想打圓場,盛怒的她推了個踉蹌。
「滾開!」
天哪,他這是招誰惹誰了,他也不過是想讓他們都好過些而已!
伊修頌忍不住悲歎好人難為呀!
「這是怎麼回事?」摩迦發現林羽是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裡,終於忍不住咆哮。
「大王不是說要重重懲罰……」隨著樓蘭王的表情越來越猙獰,獄卒的聲音也越來越低。原來大王所說的重處罰,並非關入地牢的意思啊!
如果不是他來送飯,也許第二天她已死於高燒了,那他一定會成為陪葬品吧?想到這,獄卒不寒而慄。
摩迦反手探上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的情況比獄卒說的嚴重多了,高燒再不退,她就要死了!
「該死!」他忍不住詛咒。
他從未看過她如此憔悴失色,就像……就像一株瀕臨死亡的青蓮花。
她是老天還給他的珍寶,他不要她死!
「還不快請御醫!」他顧不了找獄卒算帳,只知他得盡快讓她的體溫降下來!
「是……」僥倖逃過一劫的獄卒飛也似的去了。
「救……救……我。」懷裡傳來林羽的囈語。
「沒事了,我這就帶你去安全的地方。」摩迦柔聲安慰。
林羽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一雙有力的大手抱起了她,然後她找到了一個溫暖且乾燥的天堂。
這——讓她覺得安全!
「我……我好難受……」脆弱忽然襲上她的心頭,淚水溢出了她仍緊閉著的雙眸,「不……不要離開我。」
「不會,再不會了。」有聲音在耳畔保證。
迷迷糊糊中,達銳的影像浮現腦海。
「達銳……救我……」她張開無力的五指,抓不住他的一片衣袖,達銳似乎正離她越來越遠,「不……不要走……」
她的意識再次陷入黑暗中。
達銳?是什麼鬼東西?
摩迦著惱的幾乎要將她搖醒好好拷問一番,可燈光正照在她臉上,讓他看見她一臉不正常的潮紅,她的身子也火燙得人!
理智且立刻重回他腦中。
什麼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盡快醫好她。
「御醫還沒到嗎?」他一心只想救活她,壓根忘了還有個匈奴公主在酒宴上等著自己。
「來了,來了!」年邁的御醫很快趕到寢宮。
診治過後,藥方開了,藥材配好、煎好,也餵她喝下了,不過,林羽的體溫並未立刻降下。
在戰場上,樓蘭王曾親眼目睹強壯的男人因高熱不退,或死亡或燒壞腦子成了癡人。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
「都出去,沒召喚不得入內。」他斥退侍衛,又命令侍女,「準備冷水和乾淨的亞麻布片。」
「是。」侍女下去準備了。
他得用他的方式讓她的體溫降下來。
第七章
好難受!
身上全是汗,體內深處似有一把火在燒灼。
誰來救救她?
林羽發出痛苦的呻吟。
昏沉中,她感覺到渲保的布巾拭去那黏膩的汗液,一雙粗糙的大手溫柔的按摩她酸痛的關節,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畔低聲安慰……
不知不覺,她已習慣了那雙手、那個聲音,一發現它們不見了,就驚慌莫名。
「不……別走,別拋下我……」她盲目的摸索著。
「我在這裡。」一個男聲低沉的答應,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的。
高熱中,她滑進了噩夢的深淵。
「救……救……」她歎息、囈語,「我好……好怕。」
「不怕,不怕。」還是那低沉的男聲,然後——她酸軟的身體抵住了一個清涼的壯碩人體。
這帶給她久違的安全感。
她已孤獨很久了,久到內心似乎有個永遠不滿的大洞,可在這個懷抱,心靈的空虛似乎不那麼強烈了。
「我會……死嗎?」有一瞬,她變得清醒一些。
「不會!」她是他的,他不允許她死?
他更緊地將她摟在懷裡,拒絕去想她可能死於高燒。
「唔……」
她的頭正擱在他的胸口,怦怦怦怦……那強有力的心跳安撫!她的心慌。
下一刻,她再次滑人昏睡的深淵。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都在昏睡與清醒間徘徊,有時清醒些,可更多時候囈語不斷,一直叫嚷著要回去。
這扯痛了摩迦的心。
有一刻,他甚至以為會再次失去蘇祺莎,可這次他對自己發誓,他不要再聽天由命!
於是,他一直守在她身邊照料她,完全不假侍女之手。
他親自以濕布敷她的額頭,用冷水不斷替她擦身,用言語激起她的求生意志……
他甚至不敢合眼,生怕一閉上眼,神明就會將她帶走。
如此一夜到天亮。
讓他欣慰的是,經過一天一夜的奮戰,在第二天入暮的時候,她的體溫終於降下來了。
心情放鬆之後,摩迦這才覺得絞毛巾的雙手已經酸痛無比,虎口甚至磨破了皮,而眼皮也酸澀得幾乎無法睜開。
她那細細的呼吸、宜人的體香、安詳的睡顏,簡直就是一劑催眠藥。
他已好久不曾如此如此的困了……
摩迦迷迷糊糊的想,眼皮好……沉重……
林羽開眼,只見室內一片昏暗,窗外有月光映射進來,隱隱照出窗邊的剪影。
那是男人的身影!
高燒才退,她的腦子仍昏昏沉沉的,還以為自己仍活在現代。
「達銳……」他什麼時候進了她的房間?她的內心充滿疑惑。
「達銳?」影子發出低沉的聲音。
不是達銳,達銳的聲音比這要清朗,這是……
她疑惑的皺起了眉,真相漸漸在腦海裡浮現。
影子離開了窗前,火光一閃,燭光亮起,照出樓蘭王高大的身軀、粗獷的臉。
林羽這才意識到,她仍迷失在古樓蘭,而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
「這是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她的內心充滿不解與惶恐。
「這是我的房間。」摩迦告訴她。
「我還以為……」林羽搖搖頭,原來她以為是夢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許再提起那個名字。」摩迦的眼神變得危險。
從她的囈語裡,他早已知道「達銳」是何許人物,他無法參與她的過去,可她的未來是屬於他的,他會與她共同分享生命中的歡愉、悲苦、感動……
「什麼?」她大惑不解。
「我要你忘了達銳。」她的生命裡只能有他存在,他絕不允許她對「達銳」念念不忘,即使囈語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