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啦!」和久看到玉草這麼認真跟她道謝,她也害羞了,大家都當她是小孩子,不是向她說教,就是只顧跟她鬧,像玉草這樣認真徵詢她的意見的人,還是第一個,她實在很喜歡這個姊姊。
突然,外面的侍衛喊喀,「月國特使求見!」
「奇怪,我跟月國特使一點都不熟,他為什麼來找我?」和久一頭霧水。
「他應該是來找我的,我去庭院跟他談一下好了。」玉草撥了撥自己微亂的頭髮,推門出去。
月國特使一臉不耐的站在和陽宮的庭院裡,他看到玉草走出來,立刻陪著笑臉打躬作揖道:「公主殿下,打擾妳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玉草很討厭這個人,以前在月國時他對她根本理都不理,這會兒卻鞠躬哈腰好像他們有多熟。
「馬車已準備好了,明日一早就請公主殿下跟臣一起回國去吧!」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回去的,你再說什麼都一樣,我要進去了。」玉草語氣堅定。
月國特使略顯訝異地打量玉草,這個公主一向畏畏縮縮,既沒有主見,也不起眼,僕人們常常騎到她頭上去,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堅定的神氣?甚至變得有一點漂亮。
「等等,瑞玥公主,妳是為了那個御影嗎?」就為了那個漂亮得像個大姑娘的保鏢?哼,別丟月國的臉了!月國特使十分不屑。
玉草柳眉微微打結,「這跟你無關。」
「跟臣無關,但是跟其它人有關,瑞玥公主,妳知不知道因為妳魯莽的任性,嫦月公主現在被下到大牢裡!」軟的勸不成,就要下一點猛藥。
「什麼?」玉草非常吃驚,接著她猛烈搖頭,「不可能,父王很疼玉嫦,他不會做這種事!」
「皇上是很疼嫦月公主,但也不會放任她犯下助妳逃婚這種天大的罪,卻不給她一點處罰!妳的逃婚丟盡皇室的臉,卻要讓無辜的嫦月公主代妳受罰,對自己的妹妹做這種事,妳不會良心不安嗎?」
玉草全身僵硬,她不知道玉嫦被關在牢裡,她一直以為她一走,玉嫦就可以跟她心愛的湛爵爺結婚的……
月國特使看到玉草的動搖,立刻加一把勁道:「再說,公主殿下,妳還是別留在這裡替御影找麻煩了吧!」
玉草眼神脆弱地看向月國特使。為什麼這麼說……
「我們先撇開他對公主有沒有情這事不講,妳是堂堂月國公主,他不過是個一品官員,妳以為皇上會允許他跟妳的婚事嗎?皇上一定認為妳跟他在一起會丟皇室的顏面,其它人的冷嘲熱諷也絕對少不了。
「好一點的情形,強迫他入贅,勉強給他一個王位或封號,但他一輩子被皇上使喚,妳瞧妳姊姊的夫婿們哪一個不是三天兩頭就得朝貢一下,巴結巴結皇上,彼此爭寵,妳忍心讓御影受這種氣嗎?
「壞一點的情形,皇上一個不高興,跟日朔國宣戰,或是派人狙擊御影什麼的。妳別以為不可能啊!皇上只是為了面子,就把他最疼愛的嫦月公主下到牢裡三個多月,對不太受寵的妳和沒什麼關係的御影,妳想他會手下留情嗎?」
明明是夏天,玉草卻覺得自己好似置身冰窖一樣寒冷,原來她早就沒有路了,無論什麼情形,她都沒有路了,什麼新的人生?這一切只是老天爺開的玩笑……
「請容微臣不客氣的講,公主殿下,妳也並非什麼天仙絕色,妳以為妳值得御影這樣犧牲嗎?妳不在的話,御影可以找到更匹配的佳偶,如果妳真的愛他,就不應該待在這裡阻礙他的幸福,更不該昧著良心讓自己的妹妹關在大牢裡受苦……」
「你別再說了!」玉草像崩潰似的雙手摀住耳朵,淒厲地怒吼。「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明天我跟你走就是了!你現在給我滾,什麼都別再說了!」
一定要這樣刺得她一點希望都不剩嗎?她唯一的勇氣和自信全都被抽走了,她痛苦得想要消失……
月國特使再度打躬作揖,「那明早辰時,微臣再來接妳。」說完,他離開和陽宮。
熱淚滾落,玉草僵立在庭院裡無比絕望,好像掉入暗無天日的深淵,那裡沒有出口,只有潮浪一般湧上的無盡傷悲。
沒辦法了,她沒辦法請穹宇留在她身旁,她不要讓穹宇去受她曾受過的氣,她不要讓穹宇遭受任何危險,她不要穹宇因為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女子賠上他的一輩子!
賠上一輩子的人她一個就夠了!真可笑,自由的、開放的月國,全國只有公主不自由,任何一個百姓可以愛其所愛,過他想要的生活,只有公主,要住在金碧輝煌的牢裡,獻上她所有的青春,任人擺佈!
但在皇宮裡,她是一個沒有人在乎的公主,不被看到、不被聽到、不被記得、沒有用處……既然沒有人在乎,為什麼不放她自由?為什麼……
※ ※ ※
隔日清早,樊穹宇就已經站在和陽宮門外求見。
「玉草姊姊,他一定是來找妳的。」和久連忙到隔壁房間要叫醒玉草,卻見玉草穿得整整齊齊端坐在床上。
「正好,我也要去找他。」玉草的臉龐比往常更白皙,眼神空空洞洞的,但嘴角卻噙著一抹微笑。
和久擔心的看了玉草一眼。好怪呀!難道是因為昨晚和月國特使的談話?
玉草來到庭院,青蔥草色中樊穹宇看起來比平常更美,眉如漆,眸如星,面如玉,一龔月牙色衣袍,冉冉翩翩,玉草渴求似地緊盯著他,捨不得眨眼,她要把他鏤刻在她的心版上,永永遠遠。
「玉草,我……」樊穹宇神情鄭重,不留一點昨日的怒氣,想了一夜,他決定原諒玉草,他對她的愛沒有條件,現在他只想跟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你讓我先說。我要回月國去了,謝謝你長久以來的照顧。」玉草故作開朗地打斷他的話,深深彎腰向樊穹宇鞠一個躬。
樊穹宇眉頭蹙起,「如果妳是因為昨天的事……」
「昨天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夫湛爵爺還在等我回去,說起來很丟臉,我只是因為跟他吵一架就逃婚,跟小孩子沒有兩樣。不過幸好,他還在等我,所以我要回去嫁給他。」玉草急急說完這一串她昨夜想好的台詞,她眼睛不敢望向樊穹宇。
「不要騙我。」樊穹宇的神色轉趨冷硬。玉草還是不能信任他嗎?她以為她編這種三腳貓的謊言就可以迫使他讓她離開?
「我為什麼要騙你?你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也不是多有錢,你以為你配得上我這個瑞玥公主嗎?」玉草揚聲道。
樊穹宇不為所動地瞇起眼打量她,「妳知道的,妳愛我。」
玉草心頭一慟。是的,她愛他,所以她絕對要讓他恨她。「你以為我把身子給你,就是代表我愛你?老實講,你長得很俊,我當然希望你能抱我一次也好,哪個女子不希望被你抱在懷裡?再說那時你那麼脆弱,我不利用那次機會,你會碰我嗎?」她說得極為輕佻。
「妳說這些謊話都沒用,我要妳一輩子待在我身邊。」樊穹宇一個字一個字堅定地說。
玉草想要掩飾自己的心慌,她揚手就重重甩了樊穹宇一個耳光,樊穹宇不避不躲,只是眼神就像冰一樣凜冽。
玉草深吸一口氣,「你配得上嗎?為什麼我連要甩一個人都這麼難甩?我告訴你,我是故意找你獻身的,而且你不用擔心我會懷了你這種下等人的骨肉,我跟你睡過的隔晚就服下打胎藥了。」
樊穹宇胸口就像被重重一擊,他痛苦地沙啞道:「妳真的服了打胎藥?」
「真的!」玉草狼狠道:「你不記得聖旨到了之後,我一個人說要去廚房弄些點心吃,那時,我就是在煎打胎藥,我待在皇宮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我父王都拿什麼給妃子避孕?後來,我晚上在喝藥時,你還問我是不是生病了,你不記得了嗎?」
樊穹宇覺得自己裂成兩半,他的確記得玉草偷偷摸摸地在喝藥,難道是他錯愛了嗎?但……
樊穹宇壓下排山倒海而來的痛楚,所有的心痛糾葛讓他冰巖般的眸子化為火焰,「我只問妳,妳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
「我不願意,我們一輩子別再見面了。」玉草斬釘截鐵地道,她的眼眶裡沒有一滴淚水,沒有一絲猶疑,只有空洞。
「信任我,玉草,無論任何事我都可以解決,我問妳最後一次,妳願不願意當我的妻子?」樊穹宇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求,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她會崩潰的,她離幸福只有咫尺……「我根本不愛你,我要嫁給湛爵爺了,請你永遠在我面前消失!」
玉草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站在一旁愣愣地看著一個長得很像她的人毫不猶豫說出這些話,好像在演戲,好假,這只是演戲嘛!而且她演得很好,沒有一絲激動,沒有一絲不捨,好像對方真的是很纏人的蒼蠅一般,瞧這不屑的口吻,多麼像玉嫦妹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