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是個生命;雖然他沒有權利選擇誰做他的父母,但是他有權利生存下去。我要留下他!畢竟他是無辜的。」她已經預知往後將有一段艱辛坎坷的路要走了。
「可是……」史蒂夫想勸解的話被陳朝綽一個眼神給阻攔了。
「羽霓,妳還記不記得上一次妳在畫廊對我的提議?」有個新的想法在陳朝綽心中逐漸形成。「如果妳願意,我可以娶妳;而且有我和史蒂夫照顧妳,妳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將孩子生下來,並且可以幫我和史蒂夫解決我父母那邊的問題,這樣不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太好了!」史蒂夫舉雙手贊成。「羽霓,妳就答應吧!只有妳嫁給朝綽,我才能放心,拜託妳嫁他吧!」
事到如今,她還能找到比這個更好的方法嗎?正如陳朝綽所言,真是兩全其美!當初她只是信口說說而已,沒想到竟應驗在自己的身上。
「好!我答應。」除此之外,她已別無選擇了。
※ ※ ※
陳朝綽父母對她這個媳婦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越看越滿意!
他們甚至還大手筆買了一層公寓送給他們兩人當新居,當然這個新居裡面也住了三個人。
羽霓突然想起電影喜宴裡面的情節;她作夢也沒有想到當真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而隨著肚子裡的孩子日漸成長,羽霓也漸漸走出羽裳死亡的陰影。
才五個多月,羽霓的肚子就比一般孕婦都要來得大,行動也變得很遲緩。經過幾番思考,她選擇了休學。
她的決定也得到陳朝綽和史蒂夫的贊同。
但白天她仍然到畫廊幫忙;對外,她是陳朝綽的妻子,但對內,她就成了陳朝綽的妹妹。
自從三個人住在一起後,史蒂夫就包辦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她反而變成了個「閒人」。
又到了該產檢的日子,仍和以往一樣,陳朝綽和史蒂夫一同陪她到醫院。
盯著超音波小小的螢幕,見到是兩個胎兒,陳朝綽和史蒂夫同時發出驚呼。
「天哪!是雙胞胎。」
對於這個結果,羽霓並不感到太過意外,畢竟這種雙生子的基因也會遺傳的。
「醫生,是男的或女的?」史蒂夫迫不及待的問。
「是男孩;兩個都是男孩。」
這個答案再度令陳朝綽和史蒂夫發出驚歎。
「我們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史蒂夫興奮得好像是自己就要當母親一般。
「那麼你們兩個先回家去,羽霓也需要好好休息,我去送幅畫給客戶,馬上回家。」陳朝綽說。
「速去速回,回來時別忘了帶瓶香檳。」史蒂夫不忘交代。
「ok!」陳朝綽揮揮手,沒想到這一揮手卻成了永別。
※ ※ ※
史蒂夫像是卯足了勁似地,做出一道道拿手的菜餚。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餚,會令每個人食指大動。
除了拿拿盤子、擺碗筷之外,史蒂夫根本不讓羽霓動手。
他的理由是怕她太累;不管羽霓如何抗議都沒有效,所以她現在在家裡的唯一工作就只有擺碗筷。
「羽霓,妳去打電話,看看朝綽是不是還在畫廊裡忙?」史蒂夫從廚房探出頭來說。
「好!我馬上打。」她將最後一副碗筷擺好之後,便走到客廳,正想拿起話筒,卻傳來門鈴聲。
「一定是大哥回來了!」她邊對著廚房的史蒂夫喊話,邊走過去開門。
門外是一個警察。
「請問,這裡是陳朝綽先生的家嗎?」警察問。
「是!」
「妳是──」他打量著羽霓。
「我是他太太。」
此時史蒂夫也走了出來。
「陳太太,妳先生出了車禍。」
「車禍?要不要緊?」史蒂夫焦慮的問。
「傷勢很重,你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現在請你們跟我到醫院一趟。」
但他們仍然來遲了;當他們趕到醫院時,陳朝綽已被宣告死亡。
羽霓一時難以壓抑住悲慟,當場昏了過去,倒是史蒂夫在整個事件中表現得十分冷靜。
但羽霓十分清楚,史蒂夫心中的悲傷並不亞於她。
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羽霓一時還真難以接受陳朝綽已死的事實。
「羽霓,以後要好好保重自己。」史蒂夫已決定回美國去了。
「史蒂夫,你還會回來嗎?」她慧黠的雙眸閃爍著依依不捨的淚光。
「會!妳生產時我會回來;畢竟我仍是孩子的教父。」
「史蒂夫……」自從羽裳死後,她已把他和陳朝綽視為自己唯一的親人。
「傻女孩!快別掉眼淚,乖。」史蒂夫愛憐地搓揉她如雲的秀髮,從口袋裡取出一把鑰匙交給她。「這是海邊小屋的鑰匙,那兒有我和朝綽的回憶,我不想把它賣掉,所以轉送給妳。」
「我──」
「不要拒絕,就當是我送給兩個兒子的見面禮,我相信朝綽也會贊同我的做法的。」
「我會好好珍惜它的。」羽霓不再拒絕。
※ ※ ※
睽違台灣已久的李哲穠終於回國了。
這一次,他的上報率更高了,但是談的都不是羽裳死亡的那一檔事,而是他在英國獲得優良廠商最佳領導人。
至於羽裳,已經沒有人記得她了,這或許就是世間的現實。
對於他傑出的表現,李震源的欣喜自然不在話下。
他洗了個熱水澡,洗去長途飛行的疲憊,又恢復了神采奕奕。
「咦?這是什麼?」他瞥到由李震源手中遞過來的二個紅白信封。
仔細一看,原來是喜帖和訃聞。
他用質疑的眼光看向李震源。「誰的?」因為這種事一向都是由秘書轉交的,很少讓李震源親自拿來。
李震源沒有回答,只是用眼神鼓勵他找答案。
他打開紅帖子,大感跌破眼鏡。「沒想到朝綽這小子竟也會結婚!」他知道這個表弟是個同性戀。
「你可注意到新娘的名字嗎?」經李震源這一提,他才發覺到新娘的名字竟然有些眼熟。
「倪羽霓?!」如果不仔細分辨,恐怕會和倪羽裳的名字混淆了。
姓倪的人不多,更何況又只一字之差,這倒也令他大感意外。
倪羽霓和倪羽裳應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也許真的只是個巧合;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遑論差了一個字?
他放下手中的喜帖,又打開訃聞一看──一張臉頓時失去了血色。
「這怎麼可能?」他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更無法將兩件事同時兜在一塊兒。
「剛收到訃聞時,我也和你一樣的驚訝。」李震源歎了口氣。「明天你去你阿姨家拜訪一下;好歹朝綽也曾是你小時候的玩伴,他的結婚典禮和喪禮你都未能參加,現在也該去他的墳前上個香。」
「我會去的。」他有點惋惜地。「真是可憐!才結婚三個月就死了,阿姨和姨丈一定很傷心。」
「傷心的恐怕不只有你阿姨和姨丈;你忘了他還有個才娶過門三個月的妻子嗎?」李震源有感而發說道:「你以後見到姓倪的女人就避遠一點,我對姓倪的印象不好;不是個行為不檢的,就是個剋夫命!而且還這麼湊巧,兩個女人的名字只差一個字;所以,我不准你娶姓倪的女人當妻子,切記這一點啊!」
「爺爺!」對於李震源的看法,他非常不茍同。「也許這一切都只是個巧合罷了。」
「那也未免太湊巧了!說不定這兩個女人有什麼血緣關係。」
可能嗎?要不是羽裳親口對他說過她是個孤兒,他也會和李震源有同樣的懷疑。
但他相信這只是個巧合。
「除了這件事之外,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李震源又拿出一隻牛皮紙袋交給他。
「這又是什麼?」
「這是我們與日本東菱公司合作開發高級別墅區的計畫案,當地的一些老舊房子的居民都願意將房子賣給我們,但其中有一戶卻堅持不肯賣,你找個時間親自去和他們談談;至於價錢方面,由你自己拿捏。這件合作案已沒有太多時間讓我再浪費下去了;日幣一直在升值,再拖下去,對我們將會造成很大的損失,所以你要盡快辦妥。」
從李震源口中,他知道這將會是個十分棘手的事情,否則李震源也不會要他親自出馬了。
他相當有把握地向李震源做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對他而言,不論在商場上、情場上,都沒有難得倒他的事情;當然,羽裳的事件,只是一個小插曲,他是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
如同這件事一樣,他相信他將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對方甘心將房子賣給他。
畢竟沒有人會傻得把送上門的財神往外推。
錢,將是他手上的利器!
※ ※ ※
黃安雪見到了李哲穠,不禁悲從中來。
李哲穠和陳朝綽年紀相彷;當年黃安麗還在世時,常邀她帶著陳朝綽到李家去作客,自從黃安麗死後,她就不曾再到李家走動,因為李震源並不喜歡讓李哲穠和黃安麗的娘家太過親密,所以一切有關李哲穠的消息,他們都是透過報章雜誌才獲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