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他拿出了一疊軟紙塞到她手中,然後在她一臉愕然時,停下馬車抱她下來。
路邊是一條小溪,岸邊樹木蔥蔥,風景優美動人。他就把她放在小河邊,河水中的倒影只見一對璧人,可是段微瀾卻警覺地看著他,不曉得這個男人究竟要做什麼。
這時他十分關切的詢問:「微瀾妹妹,要不要我給你挖個坑呢?」
本來仍存疑惑的她,聽到這句話便豁然明白這個混蛋在想什麼,他以為自己想要大解!
頓時再也裝不了和氣的假象,怒火也高漲到極點,偏在此時東伯男解開了她的穴道。怒火中燒的她揮手以手刀砍向他的死穴,不料卻被他游刃有餘的化解掉,她這才想起自己的內力全失,而且才比劃幾個手勢就開始氣喘吁吁,當然絕大部分原因是被氣的。
「微瀾妹妹……」這只禽獸還在一旁關切的問著,彷彿不知道把她害成這樣的人是誰。
段微瀾恨得氣血逆轉,掙扎著就要掐上他的脖子。拚了,說什麼都要殺了他!
東伯男一把抓住她有些無力的手,十分感動的表示,「微瀾妹妹,你現在身體不好,用不著如此急切,一切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只要是你的表白我都會接受,況且以身相許也是需要力氣的。」不過他的一臉淫笑卻代表了實際想法。
這個混蛋王八蛋,她生平最恨男人言語輕薄,那會讓她想起自己悲慘的出身,所以她才勤練武功,就是想在被男人輕薄的時候反擊回去,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思及此,胸口便覺刺痛無比,忽然一陣氣血翻湧,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瞬間,他變回那個憂鬱深沉的模樣,彷彿剛才聒噪又好色的男人不復存在,並體貼地拿出絹絲手帕遞給她,「你看,淤血吐出來不就好了嗎?一口悶氣在心口積了這麼多年,不覺得痛苦嗎?」
她怔怔的看著他遞來的絲帕,並未伸手接過。難道他這般氣她,只是為了逼她吐出淤血?
「別感動了,過幾天以身相許就行了。」他一臉好心地替她擦去嘴角血跡。沒想到卻被她一把搶過,在瞪了他一眼後自轉身面向小溪。
微瀾妹妹生氣的樣子,真是讓人愛不忍釋啊!東伯男對她的反應絲毫不惱,看看四周,選了一個最適合他憂鬱形象的枯樹做背景,然後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靜靜等待她的讚美。
微風吹拂著他略長的劉海,一手撐在枯樹幹上,一手輕輕扇著扇子,偶爾被風吹開髮絲的俊臉上,露出一抹略帶憂鬱的笑容,隱在劉海下的目光急切望著佳人背影,但卻始終等不到伊人一個轉身。
段微瀾以溪水清洗著身上的血跡,捧水漱口時,發現自己的左肩似乎較平常舒緩了些,回頭探看了下那只正忙著擺出噁心姿勢的孔雀,這才偷偷探入胸口捏了下左肩。不料這個登徒子還真有兩把刷子,這些年已經麻木的左肩,現在居然有了些許感覺,肌肉也軟化不少,不過別指望她會心存感激!
暗自運功,卻沮喪地發現,她的功力真的一滴也不剩了。唉!沒了武功,現在的她豈不是寸步難行……心中頓時滿是茫然。
等了半天,等不到佳人的回眸欣賞,東伯男終於忍不住甩開劉海露出眼睛,看到她正在發呆的樣子,連忙上前柔聲問道:「段姑娘還有什麼不適嗎?」
段微瀾回首猛地一個用力,地利的優勢讓她輕而易舉把他推入水中,激起無數的水花,更驚得林中飛鳥四散。
還好溪水尚淺,但他寬大的衣袍著實吸足了水分,也害他平白多喝了不少水,等他像個落湯雞一樣掙扎起身時,溪畔佳人早已消失不見。
他不急不惱的低頭看向溪中倒影。憂鬱的形象徹底毀於一旦,就連原本頗有個性的髮型現在都滴著水,不過……穿這麼多層衣服,就這麼泡在水中,真的還滿涼爽的,這個女人果然很適合消暑。
伸手一看,金光燦燦的扇子倒還穩穩握在手中,瀟灑地把滴水劉海撥到一邊,抬頭看了看毒辣的烈日微微一笑。
「就讓微瀾妹妹稍微如願一下吧!」
刷的一聲甩開扇子,陽光下,刺眼的金光四射,他狀似悠閒地緩步上岸,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水跡,水跡後跟隨的是一堆樹葉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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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微瀾駕著華麗馬車急切的奔向前方,其實她並不想搶一個長得這麼怪異的馬車,但在炎熱的艷陽下,失去武功的她似乎別無選擇,而且這也正好可以讓那個混蛋吃點苦頭。
可是……不知道這該死的路究竟通向哪裡,怎麼路邊的風景似乎都是那麼幾個幾近乾枯的樹叢。
馬車從日正當中行駛到日落,她有些洩氣的緩下速度,一邊趕著路一邊環顧四周,最後終於看到一家掩映在樹叢中的小小茶館,心中頓時一喜。既然有人煙,就代表這附近應該有村落城鎮,只是不知在何處而已。
她猛地停下馬車,想到自己一身血跡斑斑,實在不適合這樣露面,回頭看了看馬車上的衣服,清一色的誇張色彩,讓她不禁有些猶豫,但隨後想到自己武功盡失,與其被人當瘋子,也好過讓人認出身份來得好。
她換上一件東伯男的艷黃色中衣,跳下車後走進樹叢,甫一靠近茶館,就見一男一女早候在門口,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對夫妻,在看到她時顯得有些吃驚,但並未開口說話。
段微瀾放柔了語氣詢問他們,「請問附近可有人家?」她得買些東西好擺脫那只孔雀的馬車。
那個看來約莫三十歲的女人遲疑的打量著她,然後歉然一笑,「姑娘,這附近三十里只剩我們一戶人家,以前還有些鄰居,不過現下都逃荒去了。」
她聞言不禁一驚,心中頓覺惱怒不已。不知道那個傢伙把她帶到哪裡了?明明都已經朝反向走了那麼久,為什麼回不到原來的那個小鎮?
瞧女人一身粗布打扮,看起來很和善,又見一旁默默無語的男人,面頰精瘦似乎個性直樸,她心下一想,便從腰間荷包拿出一點碎銀遞給他們。
「大姊,小女子想借宿一晚,還望兩位成全。」
看到銀子在夕陽中發出微光,和善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銀子,「兵荒馬亂的,誰出門不需要個照應,只要姑娘不嫌棄我們屋小潮氣大,我們夫妻自然沒什麼意見。」嘴上說得客套,手裡銀子倒是攥得緊緊的,這個年頭,哪個窮人家見過銀子是啥模樣。
段微瀾漾起淺淺一笑,看來是一對平凡的夫妻,於是把韁繩遞給始終沉默的男人,然後快步跟著女人進屋去了。
因此沒能看見那個男人在背對她的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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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荒郊野外總有很多蚊蟲,但破舊的屋子裡面也是不少。段微瀾睡在稻草鋪就的床上,霉味兒和蚊子鬧得她根本無法入眠,雖然行走江湖已經快兩年了,但她還是不能適應這種餐風露宿的生活。
不過只要想到那個孔雀現在可能更慘,她就覺得十分欣慰,希望這樣的夜晚,野獸能把他吃個精光,這樣才得以消解她心中怨恨。
正胡亂思忖著,一股濃烈睡意襲來,她很快便沉入夢鄉。
她此生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在被那個嚴厲女人所收養的大院子中度過的,雖然歐陽落梅收養她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她兒子,但她還是心存感激,因為若不是她當初的憐憫,只怕自己還在娘親的那個小妓院裡,而且已經被摧殘了。
可是即使她百般討好,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就是厭惡她,討厭她吃飯的樣子、行走的樣子,甚至連她努力練功在他眼裡都是一種諂媚。
「無論你做什麼,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要飯的孤女。」每次她獲得一點小小成就時,他就會嫌惡的這麼說。
可是她不可以生氣,更不可以放棄,因為歐陽落梅收養她時就很明白地表示,假如她能得到歐陽墨林的心,那麼她就可以成為少奶奶留下;但如果歐陽墨林另娶他人,她就必須離開。
所以她學習看帳本,學習怎麼和客人斡旋,當別的女孩正在嬉戲的時候,她努力學習一切能夠生存的本領。
她並不是不美,也不是不夠好,商場上多得是男人對她示好,但是都被她拒絕了,因為她將是歐陽墨林的妻子,梅園的女主人,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甚至連那個文雅俊美的周公子對她示愛時,她也毫不遲疑的拒絕。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努力,最後終能讓歐陽墨林改觀,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的確變了,但讓他改變的卻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