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一世紀,兩人情況淒慘地躺臥在深淵底部。
「好痛……」率先回神的孟夏哀哀哭著,她的雙手跟腳,不但被土塊樹枝磨痛,還搞得全身上下都是泥沙!
她七手八腳地掙脫潘瑟的箝制。大色狼,都已經掉到谷底了還不肯放開她!直到起身時孟夏才猛地瞧見,這傢伙他——受傷了!
不光是手臂和腳,連英俊的臉蛋也被尖銳的樹枝劃了好幾道傷口。孟夏伸手摸摸自己臉頰,發現自己卻沒有。
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想起,打從她滑倒掉進深淵裡,這傢伙便緊緊抱著她不放,那感覺就像是——他想要保護她!
孟夏皺起眉頭。她是不是摔壞腦袋啦?害她害得這麼慘的人就是眼前這傢伙耶,剛剛還說要放火燒山逼她出來的人,哪有可能出手保護她!
這麼一想,孟夏突然覺得理直氣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趁他還昏迷不醒,孟夏二話不說拔腿開溜。
只是走沒幾步,她又猛地停住腳步。
這種荒山野地,把他一個人丟在那真的好嗎?要是晚上來了個吃人的野獸勒?她轉頭再看仍倒在地上的人影,那傢伙現在還昏迷不醒,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學校老師教過,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又說過人絕對不能見死不救——唉喲!孟夏大聲歎氣。她為什麼偏要在這時候想起這種事情啦,討厭!
孟夏氣惱地猛一跺腳,拗不過良心的譴責,她腳跟一旋,再度走回潘瑟身邊。
「孟夏呀孟夏,你將來一定會後悔做了這個決定的!」
孟夏一邊喃喃咒罵,一邊卯足了勁將潘瑟拖離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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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晚的冷風凍醒了潘瑟。他眨眨濃密如扇般的長睫,還未睜眼,首先便感覺雙腳傳來一陣剌骨的疼痛。
腳受傷了。
他睜開雙眼,炯亮的黑眸直視前方,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才勉強看見身處在一個小山洞裡,屁股下的泥地又冷又硬,然後——潘瑟驀地望見一張小臉在月色的映照下,透露出白淨如玉般的光澤,她頭抵著土牆,正點著頭打瞌睡。
潘瑟伸手撥醒她。
「別吵啦,我要睡覺……」孟夏嘟囔兩聲,卻猛地被人一推趴跌在泥地上,吃了滿嘴沙。
見鬼!是哪個大豬頭,敢趁她睡覺的時候偷襲她,不要命了啊!孟夏嘀嘀咕咕地睜開眼,當頭就是一陣寒意。哇塞,真的是要命的冷!
「在這種地方睡覺,很容易一睡不醒。」
清清冷冷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孟夏猛地轉身看,只見黑幽幽的山洞裡上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透出光亮。
這傢伙清醒了!孟夏倏地一驚,瞬間彈開三尺。「你你你,你可別給我亂來!我提醒你,我可是你的救命大恩人喔,剛才你掉下來昏過去,是我使盡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你拖進這小山洞裡……」
還敢邀功!他炯亮的黑眸冷冷一瞪。「若不是你沒頭沒腦亂竄,我根本不會受傷。」
被他這麼一搶白,孟夏嘴巴一嘟。「廢話,你要抓我,我當然得逃啊!我還傻站在那兒等你過來抓,那我剛才不就白逃了嗎?」
潘瑟不搭腔,只是用他有如黑琉璃般神秘的眼眸注視她,看得孟夏心裡猛發毛,坐立難安。
好安靜又好怪喔!她看還是盡量找話跟他聊好了,不然傻坐在這一直被他瞪著看,感覺自己的魂好像快被他看出來了似的。
「喂!我問你喔——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啊?不但跑得飛快,然後身邊還那麼多人跟著,我記得剛有人叫你……堂主?!」她抿抿嘴巴吞了吞口水。「難不成你是黑道大哥?」
潘瑟不說話,他覺得她是明知故問。
「好啦,你不講我也能猜得到兩三分。『堂主』,那個堂總不可能是糖果的糖——唉,真是的,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孟夏曲起雙膝嘀嘀咕咕,喜歡說話的她,話匣子打開就很難自己停下來。
「當初還以為你是因為覺得我不錯,才會走過來跟我搭訕,結果怎麼知道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糗斃了,虧我當時還那麼高興……」
她一番話猛地喚醒潘瑟記憶。他難得被人逗笑,可是一想起當時情景,愉悅的泡泡冷不防在他胸口膨脹。潘瑟連忙別開視線,瞬間收掉幾快揚起的唇角。
渾然不知發生啥事的孟夏還在拚命說著話。「如果你是因為我拍你才不高興,我不介意你把它刪掉,可是裡面其它的資料,可不可以還給我啊?那是我花好多時間好不容易才搜集到的ㄟ——」
說到這,潘瑟突然抬眸瞄了她一眼。
兩人視線一對上,孟夏嚇得肩膀一聳,急忙改口。「好啦,你不想還我也可以,只要你願意放了我,你想怎麼樣都沒問題。」
「你更有你說的那麼無辜?」潘瑟看著孟夏說道。
「什麼?」孟夏雙眼一瞠。
潘瑟黑眸眨也不眨地汪視著孟夏,藉著點滴月光觀察她臉上每一寸反應。
他決定試探她。
「你剛猜得沒錯,我的確是你口中說的黑道頭子。就昨天晚上的事,我接到情報,說有人要狙殺我,怪的是不一會兒,你就出現了。」
這麼巧?!孟夏一愣。「你該不會以為那個情報裡面說的那個人……就是我吧?」
「不是嗎?」黑眸緊盯著她。
開什麼玩笑!孟夏急得講話都結巴了。「當然不是!你、你怎麼會以為我是那種,可以隨便拿刀殺人的人啊!」
看見她脹紅臉拚命幫自己辯駁的可愛表情,潘瑟也懶得提醒她,這世上殺人的方式,不只拿刀這一款。不過話說回來,他還真是從沒看過這麼透明的女人,那張臉,一丁點秘密都隱藏不了。饒了她吧!
「我也這麼想。」潘瑟終於鬆口。
「啊?」孟夏瞠目瞪他。
「我本來只打算多關你個兩天,確定你洗脫嫌疑就會把你放回去,結果沒想到——」他哼地一笑,意思說計劃全被她給搞砸了。
「啊……」孟夏沮喪地抱頭呻吟。「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就不用大老遠從房子逃出來,然後也不用掉進這谷裡,還冷得要死,餓得要命……」
雖然嘴裡這麼抱怨,但孟夏知道,就是因為還懷疑她,所以才會下令把她關起來。對啦!真的被他罵對了,全都是她自作聰明,搞砸了一切……
「會不會,我們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裡啊……」一想到這,孟夏忍不住嗚地啜泣起來。
她以手背抹淚的淒慘模樣實在惹人憐惜,本來打算不再說話,儲備體力的潘瑟忍不住安慰她。「死倒不至於,只不過今晚注定得留在這過夜。」
「可是……我肚子好餓上 像為了證明她所言不假,孟夏肚子同時咕嚕咕嚕地冒出好大聲響。她捂著肚皮,滿臉通紅地望著潘瑟。
孟夏那雙滴溜溜的黑眸,突然讓他想起童年時他抓來豢養的寵物松鼠。她跟它一樣有雙大眼睛,老噙著眼淚似的水汪汪。
身為蟠龍東堂「持國天」的他,同情與憐憫這兩點向來不在標準配備之內,但說也奇怪,他就是沒辦法不在意那一雙眼,無法視而不見。
潘瑟閉上眼睛,幽幽一歎。「我腳扭傷,沒辦法使力,你想辦法在洞穴旁邊找些枯枝樹葉回來,我口袋裡有打火機,先弄個火堆取暖再說。」
「好奇怪喔?為什麼火老是點不起來啊!」
都市長大的孟夏沒什麼野地求生經驗,撿回來的樹枝全沾著露水,不管她怎麼試,就是沒辦法順利著火。
潘瑟伸手一探,然後閉上雙眼歎了口氣。「你怎麼會以為濕掉的樹枝可以著火?」真是個天兵!
被他這麼一問,孟夏不太好意思地縮起脖子。「我不知道嘛,況且外頭那麼黑,打火機的人老被風吹得一閃一閃,我就想趕快撿一撿回來了。」
「過來。」既然好手好腳的唯一人選無法勝任,沒辦法,只好由他這個傷患出馬。
「幹麼?」孟夏遲疑著。
潘瑟伸手猛地將她拉來,借力使力一個扭身便從地上躍起。「攙我出去。我來找東西,你負責拿跟撿。」
兩人一出山洞,潘瑟立刻找著一根結實的樹枝當作枴杖,一拐一跛地往前走,尾隨其後的孟夏還得緊緊揪著他衣擺,才不至於跟丟。
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孟夏心想——好神奇喔!這裡明明烏漆抹黑,他腳也受著傷,沒想到竟然還能走那麼快?
四周尋了一下,潘瑟眼尖地發現不遠處有片廢耕的農田,他驀地停下腳步。
「打火機拿出來。你往前走大概十步,地上有些草,彎腰拔起來,記得力氣小一點,別把根拔斷了。」
「幹麼拔草?」孟夏一臉莫名其妙。
潘瑟懶得回答,冷著臉用樹枝打她腳跟,催她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