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和齊飛聊得很投機,可見我能喜歡的人自有其共通點。儘管逸並沒有齊飛的過分陽光和外向,也還是積極開朗的。而他溫和之下內斂的氣勢,讓他更加的引人。相比之下,還是學生的齊飛,便顯得單純得多。
可是逸,你知道嗎,你追我追得那麼辛苦,是因為他的緣故。
因為當初太企盼永遠,在看不到明天的情況下。所以當分開以後,才學會了不再為人的變遷而傷神。所以,才不再相信永遠,用一顆帶點嘲笑的心來看待誓言,看待發誓永遠卻可以在下一刻分開的Lovers。
所以,在高中之後,其實是不想戀愛的,不想把這顆很容易太執著的心輕易的交給誰,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受到傷害。因此,不再執著,寧可相信人生只是雪泥上的鴻爪,淡淡的印上痕跡,淡淡消逝。而鴻,早就不復計東西。
如果不是你啊……如果不是你以這麼執著的心來對我的話……我不會動心不會動情。這個世界上來來去去的愛情太多,我倦了。如果身邊的人要常常更換的話,還不如在一開始的時候,身邊就是空懸。
可是,你的執著,就像當日的我。認準了一點,繞來繞去,總是離不開那個圓心。我知道當日的我傷得有多重,自然也知道你的挫敗感有多強,所以,我還是沒有逃開。我還是掙扎著掉進去了,掉進不知是恆星還是流星的幸福裡。
看著逸和齊飛談話,我知道,我是在害怕的。我期盼一生一世的心並沒有改變,變的只是期盼的對象而已。歷史總會沿一定的道路重現,現在的我相信逸,一如以前的我相信齊飛。
公主和王子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誰知道這一個The end的句號後面,跟著的是怎樣的後續?
逸,你的執著,會有我久嗎?如果相愛的兩個人有一個決定不再為對方執著,那麼還在執著的另一個人又怎麼辦?
因噎廢食,我承認,我就是。
不要和他聊得這麼開心啊……逸,你知道我有多慌亂,你知道在我眼前掠過的,是怎樣的場面嗎?Present tense也是可以變成past的,你知道我有多怕嗎?他傷到的,不止是我的感情,還有我的信心。
容易放棄,不與人爭,因為先行認定自己爭不過。不敢動情,因為怕被丟棄到角落。人總是在傷害之後學會長大,而我,是太極端了,極端到連付出都不敢,只為了怕被背叛。
喜歡看不是童話的格林的人是我,因為不再相信幸福結局。
逸,我可能就是因為他而無法相信你,如果你知道的話,還會這麼開心的和他聊天嗎?
他是無辜的,我知道。我們的感情太過朦朧,我們的過往太過渺小,沒有人會在分離之後還堅持著那青澀初戀的,除了我。
所以,我沒有怪他,只是怪自己曾經的天真幼稚,然後把自己重重封起來。封起感情封起希望,因為怕付出後的傷害。
你能揭開最後的封條嗎?
「大家可以開吃了,今天這頓飯可是魚男朋友請的哦,大家加油,爭取把他吃窮。」介紹完了菜也上來了,熊熊笑著拿起筷子。
「吃窮他好像有點困難。」我聳聳肩,「不過你們可以加油。」事實上,如果逸不是這麼有錢,我對他的抗拒也許會少些。也許是自小窮慣了,對有錢人有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總是排斥。也可能是看多了有錢人大小老婆的範例,慣性思維的將有錢和變壞這兩個其實搭不上邊的概念聯繫在一起。
「哦,對了,我說他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他好像是什麼『洛方』的什麼小開經理……」猴子開口,他已經工作了,會看商業雜誌也是比較正常的吧。
「但是……你不是已經有了一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叫韓……韓什麼的……」
我翻了翻白眼:「韓雨。猴子,不要因為你們總叫我魚就忘了我本名。」我敢打賭這傢伙看到「韓雨」兩個字的時候絕對不記得我也叫這個名字。
「哦,對哦,好巧,和你重名。」猴子的頭被熊熊重擊:「你白癡啊!不是重名,就是魚本人!——啊?魚!你要嫁人了?!」
一幫遲鈍的傢伙,我心裡想,嘴上應著:「如果我沒有臨時改變主意或者他沒有另找別人的話,那就是了。」
逸瞪著我:「你現在還這麼說?你想改變什麼主意?」
我指著一邊納涼看熱鬧的狼:「狼這傢伙還是單身,想想我們也認識十年了,怎麼也得先給他個交代吧!」
狼急忙向我看過來,迎著逸冷凝的眼神,打了個冷戰:「魚,你可別陷害我,我們從來是不吃窩邊草的,除了當初你和蒼蠅……」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急忙住了口。
這就是報應,害人的人終會害己。逸不可能會不知道蒼蠅這個詞在英語中就是fly,而fly還有一個意思,是「飛」。
我們這些人是不吃窩邊草的,大家找男朋友女朋友都是向外發展,只有一對是內部人員自己組合,那就是我和齊飛。
我不敢看逸的表情,視線落到了齊飛身上。他正看著他的女友,那只雌性fly好像沒有聽懂。他明顯鬆了口氣。
難道我們的往事就這麼不值得提起嗎?我認定的珍貴回憶在另一人看來就是悲慘的過去嗎?
我重重咬著下唇,卻很輕鬆的笑了。
「窩邊草也好,嫩草也好,至少不會是回頭草。」齊飛小我幾天,因此我是老牛吃嫩草。這句話是在開玩笑,也是在解釋給所有人聽的。
有些酸澀,發生過的事情我並不想抹煞,更加不想裝作那只是一場年少輕狂。我曾用無盡的認真來對待它,所以我希望另一位主角也能有同感。可是,錯了。那位主角只想忘掉,讓一切成為空白。
本來就不太好的心情又黯了幾分,似乎是很認真的和大家笑鬧,笑容卻未曾進入眼中。
逸自然是發現我的不對勁了,笑容中帶了些應酬時的虛假:「我們會在七月舉行婚禮,到時歡迎大家參加。」他的手攬住了我的腰,緊緊的,像是宣告所有權。
「在這裡還是在你們那邊啊?」熊熊也看出氣氛不對,急忙轉移話題。
「都有。大家兩場都來吧,飛機票我出。」
「哇!不愧是有錢人,這麼大方!」大家笑了,「只要時間允許,我們一定會去!」
一群人很快開始哄我和他,我們一向是忘性大於記性,轉眼就忘了剛剛的尷尬。我只知道,逸一定是記住了。因為之後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我和齊飛。
其實大家也一定都記住了,因為之後,不管怎麼糗我,他們始終沒有提到國中時發生的事情。
怎麼提起啊……上課說話被叫到辦公室罰站是和他,下課出教學樓是被他的球砸到,去課外班迷路是他把我找出來……一起笑鬧一起沮喪一起為了重點高中奮鬥一起反抗變態老師……我的過去,每一點一滴都是他。怎麼可能只提到我的往日,卻不提他?
如果忽略這樣的刻意的話,這頓飯應該算是吃得不錯的。吃完飯之後,仍是慣例的湧到KTV去唱歌,大家三三兩兩走在一起,我和逸在隊伍中間,他們都稍微離開一段距離。
這也是我們之間處的好的一個原因,我們彼此關心,卻都能給彼此自由空間,不會用自以為是的關心打擾對方。他們關心我的戀愛情況,卻知道這個時候,最好是讓我和逸獨處。
「很體貼的朋友。」逸也知道他們的心思,輕輕說。
「是的,所以,不管走到哪裡,不管怎麼改變,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出神。
「所以,即使是分手後的戀人,即使心裡還喜歡著對方,為了能繼續當朋友,也可以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逸第一次對我這麼說話,我一時之間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的眼冷冷的,嘴角的笑竟然也是凍徹心扉的嘲諷。他的眼神讓我心中一寒,腳步滯住,竟然沒有辦法向前走。
我應該反駁他,應該對他大吼大叫應該生氣轉身走掉,可是,說不出話來,也移不了步子。
他的眼神凍結了我,我看過他這樣的眼神,但都是落在其他人身上,而非我。他看向我的眼光向來都是柔和無比的,像是我是他的寶物一般。
他……他怎麼可以這樣看我……用這種……很疏離的眼神……
心痛得無以復加,倔強地抿起唇,眼睛向上看,不想讓淚水盈眶。
心裡拚命叫囂著他沒什麼了不起、我沒必要為他的態度難過,卻有一些東西清晰浮現。瞬間明白了,原來,一直以來在他面前,我可以任性而不畏懼,是因為,從初識開始,他就是用那樣溫柔的眼神在看我。沒有任何惡意的,帶著點心疼也帶點笑意的眼神。